秦时心想也难怪裴元理跟钟铉这么熟, 这妥妥就是远亲不如近邻, 要窜门抬脚就过去了。
贺知年带着秦时去找了司里的主簿,办好了秦时的各项入职手续。从此之后, 秦时也是有了朝廷薪俸的人了。
秦时在主薄拿出的厚厚的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要求的地方按下手印的时候, 忽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去第六组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是他爸押着……陪着他一起去的。
当时他拿着一叠文件,入职通知书、户口本、毕业证、在校期间的各种获奖证书……总之厚厚的一摞子。他把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心里的感觉非常的茫然。就是那种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唯有他自己不能确定的茫然感。
但现在,秦时微微一笑,只觉得整个人都处在非常平静的状态,仿佛水到渠成一般,他在经过了漫长的跋涉之后,终于来到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办好入职手续,贺知年又带着他去了公房后方的塔楼。
从外表看,塔楼就是寻常佛塔的模样,三层楼高,门上也并没有上锁。进门之后,就见迎门摆着一架半人高的铜香炉,香炉后方的案桌上供着睚眦的石像。
睚眦形貌狰狞,蓄势待发,正与他们腰牌上的图像一样。
石像后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无数的腰牌。低一些的地方,挂着的腰牌与贺知年秦时此时所用的一样,再往高处看,腰牌的制式就渐渐有了变化,不变的是腰牌中间刻着的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秦时仰望着这一面墙壁,久久无语。
前生今世,他听到过的无数的大道理,都没有这一面墙的腰牌带给他的震撼大。
在这个小小的塔楼里,仿佛汇聚了无数的亡魂,他们垂眸望着自己的后辈们来来去去,像他们生前所做的那样,去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拼杀出一个安稳的世界。
秦时学着贺知年的样子,将长长的香柱点燃,竖在香炉之中。
袅袅的青烟升起,秦时望着高处那些已经看不清名字的腰牌,喉头发紧,胸膛的跳动都仿佛带着痛感。
他忽然觉得年轻时叫嚣着“追求理想”的自己,是那么的肤浅与浮躁。
一直到他们走出了塔楼,那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的感觉才慢慢的消散了。
秦时揉了揉脸,望着头顶上仿佛更加阴沉的天空,沉沉的叹了口气。
贺知年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晚上下值,我们叫上老樊和老魏,一起去喝个酒,给你庆祝一下。”
秦时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
他如今也有了可以偶尔一聚的三五好友了。
“现在带你去见一见兄弟们。”贺知年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他们大约都知道今天有新人要来。说不定还有人憋着劲儿要跟你较量较量,你心里要有数,动起手来不必跟他们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