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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碧空如洗,这时天的蓝原是南怀平素最钟爱的模样,而现下却无心欣赏。
雨来的时候无处可去的南怀险些成了一只落汤鸡,最后却让沉乐给捡回了瑞王府。
南怀是被那场春雨打碎了最后的心神的,他恍恍惚惚的就跟着一个刚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回了家。等他不再那么浑浑噩噩,意识到些什么的时候,已经跟人到了家。
理智回笼,南怀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羞涩和草率了。
沉乐叫人摆上了精致的水果糕点,南怀的肚子便适时的咕咕叫了。他羞愧得脸都红了,随时都能滴出血的样子。
还好沉乐并不计较他的失礼,对他笑得亲和,招呼着他吃东西。
左右丢的人已经够多了,南怀也没在推阻,就着茶水吃着香甜的糕点,双颊塞得鼓鼓的。
“你先将就着填一下肚子,待会厨娘就该做好菜了。”
“不劳烦了,我一会就回去。”
沉乐拧着眉,似乎对他这话十分不赞同。
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回哪儿去?李璟行那里吗,他这样欺负你,你不能总是纵容他。他都没找上门赔礼道歉,你怎么能先找回去,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气焰。”
闻言南怀刚有了些神采的眼眸又暗了下去,小声的辩解:“我没想原谅他,可两个孩子不见我会闹的,我不想他们因为我们的不和而受委屈。”
沉乐方才回来的路上,也算费尽心思哄着精神恍惚的南怀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还知道了李璟行经常会这样。
他自然不赞成南怀这会又回去,无声的服软。可话说的稍微强硬一些,见人好不容易恢复的神采都黯淡了,又不禁感到懊悔。
他只能先安抚着人,“是我欠缺考虑了,你先不要想这些,先养足精神在打算回去的事好吗?”
南怀自然是知道他的好意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想,无亲无故的,为何他每次见了这人都能轻易放下心防。而对于沉乐来说,他也不过是个陌生人,何至于这样关心自己。
方才进门虽然因心情郁郁,没有细察,但瑞王府几个大字和仆从口中世子的称呼他并没有错过。当时不想思索这些,现下想想竟有些熟悉,南怀稍一捉摸便想到了那对长命锁。
南怀是个直肠子,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当下便忍不住问:“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嗯?”
沉乐似乎对他的话很不解,“哪有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弟弟,我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况且你也很合我的眼缘。”
“啊?”
沉乐面色不改的说着自以为理所当然的话,坦坦荡荡,从来没有过要隐藏的意思。
殊不知这话落在南怀耳中却是一道惊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忧伤过度而产生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每个字分开来他都听得懂,放在一起却把他砸懵了。
“可你不是瑞王世子吗?我怎么会是你弟弟。”南怀看着他,目光都有些呆滞。
沉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自己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也以兄长的身份和南怀交流,可南怀并不知道这些,他也没和人认过亲啊!
沉乐按着额头,无奈道:“是我糊涂了,忘了同你说,我确实是你哥哥,准确来说是同母异父的。我是瑞王妃收养的,想必你应该在你母亲那里,听说过关于她的第一个孩子的一些事。”
信息量有些大,南怀连那点子心事都一时抛开了,杏眼睁得又圆又大的,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沉乐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等他自己先消化消化。
过了半晌南怀才稍稍平复了心情,想到他确实是知道自己是有过一个哥哥的,可那个哥哥命不好,刚一出生便被南薇给抛弃了。
知道这事的人都以为那个薄命的孩子早夭,哪里还能想到他不仅尚在人世,还长成翩翩少年出现在了南怀的面前。
惊讶过后,更多的是满心的不解和道不明的欣喜,南怀小心翼翼的问他,“可娘她抛弃了你,你不恨我们吗?”
沉乐无所谓的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那时都不知道在哪里。至于南薇,我并不怨恨,我的母亲,我是说瑞王妃,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的好,足以让我不去计较生母的无情。对于我的身世,她也从未隐瞒,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早早就把真相告诉了我。”
南怀赞同的点头,确实一般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一开始就对幼儿道明实情,或许有些人认为那是一种保护,但往往在最后却都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还不如早早说开了好。
不过即便如此,正常情况下即便没有心怀芥蒂,他们除了血缘关系也素不相识。按照常理,其实沉乐也不该会对自己这样亲近吧。
沉乐却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紧不慢的抿了口清茶,对南怀道:“母妃是在云洲某地游玩时捡到我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及时差人打探过我的身世,等我再大一些后,她便把真相如实告诉了
', ' ')('我。那时母妃和父王待我视如己出,我过得很好,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听说我还有个弟弟,难免好奇。我大约八九岁的时候,有次心血来潮,曾带着人悄悄去看过你。”
“何况虽父母待我极好,但王府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有时也羡慕别人兄弟姐妹能一起热热闹闹的玩闹,后来便又就着游玩,悄悄去看过你不少次。不过为了避免打扰到你的生活,我并没有和你见面。”
对于南薇沉乐谈不上怨恨,最多是有些不喜,大抵是父母亲情早被瑞王夫妇弥补。而对于南怀,一开始纯粹是好奇,为何同样是南薇的孩子,一个能被她毫不留情的抛弃,一个却过得再艰苦也要留下来。
不得不说南怀这样的性子确实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再加上血缘的牵绊,即便从未正式相见,也或许这一生都不会相认,潜意识里沉乐还是把南怀归为了自己的兄弟。更遑论说后来他还知道了,南薇留南怀不要自己的真相。
事实上南薇会不会要他和南怀,跟他们两个并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他们的生父,倘若不是南怀的父亲,换做是南薇和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生的孩子,也只会和自己一个下场。不过他很幸运,直白的说,被瑞王妃收养好过跟在南薇身边长大。
沉乐在那些年偶尔的兴之所至去见南怀的时候,看他过得惨淡,见了总不免要想方设法帮助一把,但再多的,他也不好插手。
无声的关注,结束在南薇撞大运嫁入戚家之后。沉乐并未多想,南薇虽然有诸多毛病,但容貌确实无可挑剔,能嫁入戚家并不算稀奇。他只觉得无果的牵绊是时候被斩断了,而那时没了外物的困扰,南怀应当同他的母亲生活的很好,了却顾虑,从那之后沉乐并没在关注他们了。
再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他自己确实也无暇他顾了。
谁能料到南怀竟会来了燕都,还和李璟行成了亲。那些流言蜚语沉乐没少听到,到底真相如何,他也不好确定,能肯定的一点是,南怀是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才和李璟行成了亲的。
结合那些流言稍一对比,沉乐便能大概猜出些来。而李璟行是个什么样的人,沉乐和他同住燕都多年,又都是相同身份地位的人,没少打过交道,哪能不清楚他那矜傲霸道的性子。
听完沉乐的话,南怀眼睛亮闪闪的,心情显然明亮了不少,“你真是我哥哥啊?”
像是孩童得到一个心爱的东西,怀着雀跃的心情,但又唯恐只是梦,还要再三小心的确认着,这是不是真的。
沉乐有些好笑,还是斩钉截铁的安他的心,“真的。”
“哥哥。”
南怀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声。
“嗯。”
南怀便又弯眼笑得满足。
倘若是当年相认,想必自己的心绪并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但在过往的美好都如花开败后,日日过着恨不得忘不了的生活,沉乐觉得现下一切便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可惜两人兄弟相认,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没能维持多久,李璟行便独自一个人找上门来了。
当听到人来报李家小公子来了的时候,南怀眸光一暗,全身都僵住了。沉乐淡淡的点头,让人把李璟行引进来,又对南怀投去安抚的眼神。
南怀勉强牵起个笑容,但在见到李璟行后还是吓得躲到了沉乐身后。
李璟行看着躲在沉乐身后,偷眼看自己的南怀,脸色难看极了。
“过来。”
像是威胁。
他心急火燎的把整个燕都城翻了个底朝天,生怕南怀出个什么意外,带着愧疚和悔恨找了人许久,哪想南怀竟然躲在瑞王府里,乐得逍遥自在。
沉乐见不得他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南怀一张脸都吓得发白了心中更是不悦。
“李小少爷这是何意?在我的王府里大呼小叫,欺负我的客人,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李璟行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劳烦世子费心。”
沉乐被他气笑了,“是否与我有关,你心中最清楚不过。南怀是我弟弟,我不管他,难道要管你不成”说罢还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也对,倘若你是我弟弟,我早能将你打断腿,省的祸害别人的弟弟。”
南怀比李璟行小上三岁,沉乐不过长了南怀一岁,比他足足小了两岁,反倒戏称是自己的哥哥。李璟行心里怄得要死,就他那臭脾气,哪里还能再有什么好脸色。
他嗤笑一声,嘴上说的话却越来越过分,“我与南怀夜夜宿在一处,倒不知南怀何时有了个哥哥,难道是情哥哥不成。”
他自然是在收到那份与众不同的贺礼之后,就心生疑窦,顺藤摸瓜察清了瑞王世子和南怀的关系。
现下只不过是气不过,故意为之。
哪想话音落下,沉乐尚来不及反应,原本还躲在他身后的南怀却突然冲上前,扇了李璟行一个巴掌。
李璟行惊愕的看着他,南怀瑟缩了肩膀,还是鼓起勇气骂他:“李璟行你欺人太甚,侮辱我就算
', ' ')('了,干嘛总连同我的亲人一起说!我知道你一贯瞧不上我,也瞧不上我母亲,你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既然你那样高贵,我高攀不起。我们和离吧,相思豆和糯米包我会……带走。你……”
南怀哽咽着说,等他自己发觉,早已泪水满面。
冰凉的泪水被人轻柔拭去,南怀泪眼朦胧的看去,原来不知何时李璟行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好了,不哭。是我的错,怀怀不哭,也不要说气话了好吗,我们回家,晴依和晴生都想你了。”李璟行已经变了一副面孔,端着深情款款的面孔,柔声细语的哄南怀。
南怀紧紧的捏着衣角,努力去忽视他情深的面容,惊定的说:“我不是在说气话,李璟行我受够了,我也不爱你,我们分开吧。求你把两个孩子给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呜他们是我的命。”
李璟行见他坚决,惨淡一笑,“怀怀有了靠山就不要我了,连晴依和晴生都要一起带走,怀怀好狠的心呢。”
“你不要再说了呜呜……你太坏了,总知道怎么让我心软……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每次都这样。”
南怀已经泣不成声了,沉乐担心他伤心过度,把人挡在身后,隔开李璟行的视线,下逐客令:“如果你真心爱他,就不要再逼他了。我看你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先冷静冷静再说的好。”
李璟行这时便像块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凄苦着一张俊脸,眼巴巴的可怜大狗狗似的缠着南怀,腆着脸向南怀道歉。
南怀哭得都快昏厥过去了,却仍坚持着不为所动。而李璟行这时也有些疯魔了,一会甜言蜜语的道歉,一会又凶神恶煞的威胁南怀。
看着魔怔了的两个人,旁观的沉乐偏心南怀,被李璟行闹得实在烦了,便唤人赶人。全府上下自然没人是李璟行的对手,不得已沉乐让人叫来了他平日里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吴暇。
凉凉看了眼男人,指了指与侍卫打得不可开交的李璟行,沉乐吩咐,“把他打晕带走。”
“我与他素有旧怨,你就不怕我把他丢去喂狗了。”
“你试试。”沉乐警告的瞪他。
李璟行想不到南怀有一天会这样决绝,又有沉乐在旁阻挠,没落着好。把满腔怨愤发泄在试图把他带出王府的侍卫们上,出手狠戾,一副拼了命的架势。
吴暇趁着李璟行无暇分身,徒手劈晕了他。
无可奈何的打算拖着李璟行往外走,南怀却挂着泪水,眼巴巴的走过来。
吴暇只听沉乐的话,不为所动,沉乐恨铁不成钢的把人拽回来。
“你别又是心软了。”
“我不是,”他忌惮的看了眼吴暇,悄悄凑过来贴着沉乐耳朵说:“他说自己和李璟行有旧怨,我……”
“你怕他对李璟行不利?”沉乐冷哼一声道:“没事,李璟行若没能被安然无恙送回李府,我打断他的腿。”
南怀又偷偷打量了吴暇几眼,看这人满身煞气,一看便绝非善类,南怀并不觉得自己的哥哥能打得过他,不过他看起来又很听哥哥的话。南怀犹豫了半晌,还是狠下心肠,没去阻止。
吴暇看他们终于商量好了,便要拖着人往外走,又被沉乐给叫住了,“你这样提,可别把人脑子摔坏了,背回去。”
吴暇这时便注意到沉乐之所以会如此上心,完全是因为南怀扒着沉乐的衣袖,随时关注着他的动态,稍有不妥,便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望着沉乐。
吴暇气闷,不禁觉得小兔子惯会装可怜。不过细看又觉得南怀长得与沉乐有几分相似,眼眶红红的模样倒是让他不禁想起了六皇子事败后,他被关到天牢里,第二日就要被处死的时候。
那时沉乐便是这样,骂着他罪有应得,却红了眼眶。吴暇当时便想,无论如何他也要活下去,他刚见了曙光,怎么能轻易认命。只有活下去,他和那个人才会有希望。
这样想着,竟也不禁软了心肠,连带着对沉乐珍视着的南怀也多了点耐心,便继续背着李璟行往前走。
“诶!”
吴暇停住脚步,便听得沉乐道:“要不,你顺便把阿怀的两个崽崽也带回来吧。”
吴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扶额提醒:“我的小世子,你今日莫不是高兴过了头,把你那无边的智慧都丢了不成。”
“也对,这样偷偷摸摸的确实不好,改日我在登门,光明正大的给阿怀带回来好了。”
沉乐略一思索,自顾自的说,深觉此计可行。
吴暇无可奈何,暗道小世子果然是高兴坏了,也不好同他说,怕他好不容易搭理自己了,又给惹生气了,落得一场白欢喜。想着左右吃亏的不是自己,便迈开步子,走远了。
南怀远远的看着,并不觉得安心,也不觉得解恨,反而觉得难过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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