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就坐的另一个女人见此也起身过来,本以为是家中来客,近了看才觉得沈离这张脸说不上来的熟悉,“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我们……?”沈离在她面容间探思记忆中是否有过这样的印象,她长得很漂亮,一头柔顺金发,棕色的瞳孔发亮,似曾相识,但间距太长时间,一下子想不起来。
“兴许是漂亮的人都有些眼缘,我看你这模样心适得很。”女人无心纠结是否见过,行至沈离身旁,笑得温和如初春雨落,“我叫芙妮,是——”
“这湖里的鱼嘴刁了,换的饲料扔下去都吃不干净。”
秋风萧瑟下,一抹高挑身形自湖边侧后绕出来,眉眼情绪浅薄,丝丝稳重淡声裹挟着风浪掀来。
几道视线都与之相交。
只一眼,他眸中仅望得一人。
“……”
同冰山雪化,那漠然的瞳孔眼波荡漾,形如定住,微张着唇,不会说话。
眉眼相望,恍若如初。
咫尺相隔,如若千里。
那相视的目光,相互灼烫,要烧进心脏那样猛烈。
沈离没有主动张口,静静凝眸,看着他的眼里品不出意味,男人西装板正,二十来岁的年纪与那年印象里不羁狂傲的少年重叠,覆盖去了那时的轻狂青涩,那双眸子也不似记忆中那样锐利,沉淀着岁月,沉淀着沧桑。
男人迎风挪着步子向她靠近,莫名兴起的异样氛围,在场另外两人都没讲话。
看着他越靠越近,近到可以清楚她的面容,她的轮廓,她好像长高了些,清晰地感知着她变化至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真的是她。
这样突然地降临在他世界里。
好似无数次出现幻觉的场景,她也同此刻这样站立着,只是他不曾能够触碰到她,从来不曾。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未曾预料,如此措不及防,令人应之不及。
“好久不见。”
四个字如重千斤。
背负了整整六年的想念与奢望。
微风合适,浅浅撩起她的发丝,刚好足够模糊她那副不惊波澜的冷漠神情,“嗯。”
沈离没有同上地回复他好久不见那四个字。
打心底,她可并不想跟他好久不见,曾经种种,让她连场面话都省了不愿多说。
柳雁见二人僵持,索性先了话头,“呃……都挺久没见了,要不,一会儿留下来吃个中饭?”
“这个……”芙妮眼色使向那个仿佛大脑被抽空站定在那的男人,“刚刚长鹤不是说一会儿有事回公司吗?”
“没事了,一起吃顿饭吧。”陆长鹤目光就没离开过沈离,眼含柔情,如一滩化不开的春水。
“好不容易能聚齐几个,这些年你们是忙的都忙去了,就我一个人闷的很。”柳雁撇嘴不乐,平常跟太太们逗趣搓麻也是无聊,真的是好不容易亲近的人能陪在身边。
特意让厨房弄了好些菜,不过人不多,长桌也只摆了一半,柳雁特意吩咐着沈离从前吃的多的几个菜放到她面前去。
“说来,我回国的事情忘记告知陆叔叔了。”沈离想起这事,她几乎没有跟陆丰联系过,偶尔跟柳雁通话时,陆丰在场才会打招呼说上两句寒暄话,“他现在可还安好?这些年也没怎么联系。”
“好得很,你回来的事情我早两天就跟他说了。”柳雁让她不用操心这些,苦闷这顿饭仍旧是缺了人,“就是他们生意人啊,经常不在家呢,不然就叫回来一块儿吃顿饭了。”
“不妨事,有机会再聚也是一样的。”沈离慢条斯理说着,目光再次看到芙妮,她本来记不住这名字,可知道这名字的场景太过深刻,刻进了骨子里,结合一下,也就模模糊糊记起来这人,“姐姐,你叫芙妮?我好像记得你是哪位了。”
“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呢。”芙妮那双桃花眼眯着微挑,好生美艳,“好些年前了,那个在宴会上不爱讲话的小家伙?”
沈离错愕于她竟然还记着,“一面之缘,姐姐居然也记得。”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芙妮笑靥宠溺,“像你这么漂亮的,我过目不忘。”
“她脸皮薄,你还是少逗她吧。”安静了半天插不上话又或者是不想插话的人,这时候倒是来驳了句。
扫人兴致。
芙妮瞥他,“哦?你又知道了?”
“……”沈离心头一紧,斜眸扫他一眼,真搞不懂这人几个意思,如今又装得什么态度。
柳雁可看不得他们气氛不好,熟练地打哈哈,转移话题:“诶,小离子之前不是电话里跟我说要回来读博士吗?有着落了吗?”
沈离肃然解释:“回来的时候偶遇了一位高中旧友,他当年保送北大,我正想跟他了解了解,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申请材料。”
“哇哦~”芙妮忍不住感叹,“小家伙这么厉害了呀,这些年都在国外吗?难怪之后都没见过你了,说起来,我还不大了解你呢,和陆家是亲戚关系吗?当年问你好像也没有回答我,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沈离默声塞了一口饭,嚅咬间隙答上话:“我爸爸叫沈青。”
“……”芙妮立时哑口无言。
因为沈家跟陆家交好,一直以来就受了陆家不少恩惠,虽说名望不大,但圈里都知晓大致。
当年沈氏巨变,沈家小女儿被寄养在陆家也是广为人知,只是传的不大好听。
芙妮平日里也是个爱吃闲瓜的性子,略有耳闻,只不过不曾关心,却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就是沈家的女儿,难怪当初不回话,年纪小小要承担这些,着实辛苦。
“原来如此,是我多嘴一问。”问起人家的伤心事,芙妮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沈离却显得更淡然,“没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