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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了?”

“他原谅过我一次,我现在也大方一回,就当为了我的孩子。”

她一身纯白的浴衣,表情还算恬淡,裴陆臣发现自己无法直视,低头整理烟火:“走,找个地儿放烟花庆祝一下。”

他一口京片子说得分外豪爽,时颜被他影响,内心阴霾终于拨开,云雾消弭见青天。

池城,我只大方这一回,就一回……

时颜第二日一早回家,新年头一个见到的熟人竟然就是池邵仁。她当时让的士停在公寓楼下,还未下车,就看到从后头超车而上的一辆宾士停在了前方不远的停车格里,池邵仁快她一步下了车。

他那匆忙的神色落在时颜眼里,没激起半点波澜。

冤家路窄,时颜不想和他碰面,请司机师傅调头,回自己家。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竟从里头霍然拉开。

席晟一见是她,面上表情几度变幻,刚有所放松又再度紧绷,拎起她的胳膊就问:“你这些天跑哪去了,池城疯了一样到处找你!”

“你先……”

“他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时颜本就神经紧绷,被席晟这半截半截往外倒的话给逼急了,一把揪住他衣领:“一次性把话给我说全,到底出什么事了?!”

被她这气势一唬,席晟反倒神情畏缩起来:“我说了,你可别揍我……”

时颜抿紧唇,强压下焦虑,点了点头。

“我骗他说你和我在无锡过年,那两天下雨,估计是道路湿滑,他从上海赶过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话音一落,她的包整个砸在他脸上,席晟躲避不及,痛呼:“你说过不揍我的!”

她眉眼压得极低,眸色森森:“我历来说话不算话。”

席晟憋屈地揉着脸,时颜的手松开,滑到他胳膊上再次握紧,下一秒就拽着他出门:“哪家医院?”

“不知道……”

她闻言眼锋一锐,眼看又要挨揍,席晟赶忙补充:“我只知道他伤刚好了点,就又去外头找你。我都跟他说了就算歹徒也斗不过你,他偏不信。后来裴陆臣联系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出门之后就再没回咱家等你。”

还能外出找人,估计伤得并不重,时颜松口气,可刚放下的心下一秒又揪紧:“裴陆臣?多久前的事?”

“就昨个儿,除夕夜的时候。”

时颜历来不认为裴陆臣能做什么好事,她翻包找手机,安回电池,振铃声立即狂轰滥炸般响起,她找到池城的来电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听着单调的电话音,时颜有种自作自受的无力感。

她要回池城的家,席晟想跟去,时颜拒绝。

席晟尾随到电梯口外,讨好地笑:“看在我帮池城照顾了两天那小屁孩的份上……”

时颜一个字都没听,当着他的面按下关门键。

池城的公寓,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时颜的大年初一,自己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

屋外似乎有动静,她立马丢了筷子赶向玄关。

门开了,外头的池城正与她打个照面,当然,还有他手上牵着的冉冉。

见到她,他脸上没有焦急、没有紧迫,什么都没有,只是苍白如纸。

两个大人相望沉默,最先开口的是冉冉:“新年好。恭喜发财……”说着就朝时颜伸出手来。

时颜这才将目光从池城头上的纱布上移开,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孩子的手。

池城帮孩子换上拖鞋,再次凝在时颜脸上的眸光,微凉:“这是席晟教她要红包的方法。”

那孩子也始终面无表情,仰头望着她,手还伸在那儿。时颜无奈,只得去包压岁钱。

时颜在饰物柜里找红包,池城也进了卧室,却是直接进了衣帽间,时颜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半句话。

她到衣帽间门口时,池城刚脱下上衣,赤着的胸腹间竟也裹着绷带,看得时颜心尖一抽,她呆愣片刻,他已换上居家服。

时颜就势堵在门口,他便再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这男人此时的表情时颜很熟悉,他们初次相遇、亦或5年后重遇,他就是像现在这样,冷而疏离,视她为陌生人。

再三权衡之下开了口:“你昨天,找过我?”

池城闻言一愣。

毫无防备间,无声的画面就这样淬上心头——

烟火绽放,绚丽漫天,她站在绮丽的光影下,对着那点燃引线的男人微笑,而他,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僵成一尊石像。

他曾以为自己一生中最痛的记忆,就是当年追至机场,却只赶得上目送她的班机直冲云霄的那一刻,那种无力回天的痛。

原来不是。

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那种平静的绝望,才最痛彻心扉。

“你那时候在和他放烟花,我见你兴致挺高的,就没打搅你。”

池城面上是事不关己的淡然,低头整理袖口,没看她,半眼都没有。

哪怕他的语气有半点责备,她都不会这样惊骇。时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宁愿他发火,争执——都好过他此时的平静无澜。

池城避开她出了衣帽间,走出不远想起件事,顿住回头:“对了,冰箱里的避孕药我替你放床头柜上了。以后这种东西别乱放,前几天冉冉差点把它们当维他命吃掉。”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时颜几乎心跳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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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城今早带着冉冉给亲戚们拜年,一个白天下来,孩子收获颇丰,时颜出卧室时正瞧见池城帮孩子把收到的红包全拆开。

看得出男人还很虚弱,他对着孩子强撑的微笑,让时颜心上缠着的那根细而锐的线,倏然收紧,勒进血肉。

冉冉把压岁钱分门别类,嘴上念念有词:“这是……中国钱。这是美国钱。还有一二三……三只金兔子。”

“下次要有礼貌,不能直接开口向大人要压岁钱知不知道?”

“席哥哥说可以的。”

“不可以。”

“哦……”冉冉嘴上虽应承着,却压根没听进心里,把金兔子揣进衣兜,煞有介事地问池城,“席哥哥说的‘恭喜发财’后面一句是什么?我给忘了。”

时颜走过去,边递上红包边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还是她教席晟的。

孩子见她手里的红包,眸光再度亮晶晶,抬眸看看时颜,眼里又是一黯。

冉冉不爱笑,开心的时候眼睛特别亮,时颜实在看不出孩子这特征继承自谁。

孩子忽略时颜的存在,脑袋转向池城:“我去给我妈妈打电话。”

池城点头允许了,冉冉才蹦下沙发跑进客房。

客厅再度清冷下来,时颜的声线几乎绻着空濛的回音:“你现在这样,不住院真的不要紧?席晟告诉我,医生说你如果左手再伤一次,指不定得废了……”

“时颜,”他打断她的话,“问你个问题。”

“什么?”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时颜一时怔忪,瞅瞅他,他只顾盯着某处,发呆似的一瞬不瞬。

“不知道,”她身子一歪,靠在男人肩上,“为了互相折磨?”

他笑了声,头一偏,唇印上她额角,吻是冰的:“我应该吃得消被你折磨一辈子,所以离婚这事儿,以后你想都别想。”

互相折磨,互相妥协,谁能说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不算爱情?时颜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有人按门铃,把她从这自欺欺人的怪圈中拯救而出。

“我在楼下餐厅订了午餐。”

池城去叫冉冉,时颜穿过玄关去拿餐,一夜之间自己竟成了后母,时颜这么想着的时候,脚步不禁有些迟滞。

让自己幸福曾是她唯一的道德观,可如今,她一切的坚持都败给了爱,对这个男人的爱,和对她腹中宝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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