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瞧见宋远征的床头摆着一枚金戒指,她大吃一惊:不至于见第一面就求婚吧?
她于是瞪着那枚金戒指瞧了好半天,又竖起耳朵想听他们的对话,但很快就被宋允诚客客气气地拉到病房外了。
“抱歉,林小姐,我只是希望叔叔和冯阿姨可以更自由地交谈。”宋允诚一脸歉意,“不如,我请你去楼下咖啡馆喝一杯?”
“不必了,”林知之摇摇头,“嗯……我刚看见,你叔叔桌上有个金戒指,是要送给我妈妈的?”
宋允诚笑了笑,“这个金戒指大有来头,若不是因为这个戒指,叔叔可能不会和冯阿姨分开,但他也是因为这个金戒指才彻底戒了赌。”
“哦?”林知之好奇地看着他。
宋允诚却卖起了关子,“故事挺长,还是去楼下喝一杯,边聊边说吧。”
好吧,看来宋允诚为了让叔叔更自由地和旧情人畅谈,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
医院楼下的咖啡馆,论起咖啡水平,也不过是便利店咖啡的味道。反正宋允诚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了。
他看着林知之,说起当年的往事,“其实当年的事情,我是听我父母和叔叔说起的,他们说得也很含糊,所以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
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留下叔叔和当时才十岁的弟弟——也就是我爸爸。叔叔当时很缺钱,一方面想给弟弟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也就是你母亲。总而言之,他选择了在赌桌上碰碰运气,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那时候,高利贷威胁他,还不出钱就要他好看。叔叔说,当时的地痞流氓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幸亏冯阿姨拿了家里的钱给他救急。”
这段,林知之听母亲都说过了,而接下来的,应该也是此刻在病房里,宋远征要告诉母亲的原委吧。
“叔叔拿了冯阿姨一万块,准备去赌坊还钱。他算了算,除去债务,他还能剩一些,就先去金店买了个金戒指,想要结束后就回去向你母亲求婚。哪知叔叔到了赌坊,还了债,那群流氓见了他的金戒指,便不放他走,诱骗他再玩几把。叔叔也是活该,被人怂恿着,糊里糊涂地把金戒指又输了。
金戒指被扣下,叔叔后悔莫及,在赌坊转悠来去不肯离开,趁着那群流氓不注意,抓起桌上的金戒指就跑,但很快就被发现了。
那群流氓——也就是高利贷圈养的打手们,可不是吃素的,听说里面还有人背着人命呢。
他们追着叔叔跑了许久,最后抓住他,把他往死里揍。叔叔一直护着金戒指不松手,打手们甚至要拿刀剁他手指了,幸好这时有辆卡车路过,打手们怕惹事,先躲到路边。而叔叔眼明手快,扒着卡车的货栏爬了上去。打手们急了,冲着他喊,让他有种别回来,不然就要他和他亲人好看。
那时叔叔受了伤,躺在卡车上一路去了外地。他口袋里就剩了一点零钱,半是乞丐地在外地躲了一阵儿,养好伤才溜回家去。他弟弟寄养在做警察的亲戚家,他觉得流氓不至于自投罗网,去警察家属院里惹事吧。所以他最担心的人,莫过于冯阿姨了。
叔叔说,那阵子他回来,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也没敢让周围人知道。回了家都不敢开灯,更不敢联系任何亲朋好友。他说在家附近还真瞧见过几次,很像是那伙流氓的人,甚至有一次,在冯阿姨家附近的小店里也瞧见了。总之,叔叔神经紧绷,如临大敌,想来想去,搜刮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儿家当又躲去外地了。
这一躲就是大半年。
期间,他给亲戚写信,拜托他们继续照顾弟弟。也给冯阿姨家寄信过,但没有收到回音。”
“我妈妈没有回信吗?”林知之道,“可我妈妈说,你叔叔一去不复返,从此人间蒸发啊。”
“是吗?叔叔的确寄过信给你母亲……我想可能,信是被冯阿姨的父母截住了吧。”
“很有可能。”
“叔叔在外地躲着,只能打零工度日,居无定所,所以也没坚持给冯阿姨写信。不过,哪怕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都没有想过要卖掉那枚金戒指。叔叔说,看着金戒指,就想到冯阿姨,就想到是赌博让他走上了不归路。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一定要拿着戒指去找冯阿姨……”宋允诚说着,语气也渐渐感怀起来,“可惜几个月后,他又一次偷偷溜回来想看看情况,却发现你母亲一家都搬走了。他情急之下,找了几个旧朋友打听,但那些朋友都知道他惹了高利贷,离他远远的。
总之,等叔叔好不容易打听到冯阿姨的下落后,又过了好一阵儿,而那时候冯阿姨已经结婚了。”
“啊……”
“我叔叔很失落,但自从被追债追到背井离乡后,他越发自卑,觉得配不上冯阿姨,所以他选择从冯阿姨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不过那枚金戒指,他一直留着,欠冯阿姨的钱,他也一直记着。
叔叔后来在外地打拼许久,打零工,摆摊,一步一步开始做点小买卖,有阵子赚了点小钱,但后来又遇到不靠谱的合伙人,亏了个精光,十来万的货款,合伙人拿不出来,就硬拿了套老破小的亭子间给叔叔抵债,然后跑了。那个年代,房子没现在值钱,那个亭子间撑死了六七万的市价吧。叔叔后来只好自己住进亭子间里,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地过日子。但,他始终没有卖了那个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