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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后第三天,关良月前往自家影视制作公司,才发现天地大变。
这公司是关烁峰近年来的心血,在业内已有一定影响力,不说自有项目,每年固定投资的收入,就足以让他们一家过着优越的生活。
关良月学编导,长得又好,在学校里经常被拉去客串这个客串那个,各行朋友多,一心是要继承自家公司大干一番的。
可是真等到父亲去世,他再定睛一看,他的生活与整个世界,似乎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公司里有个新老板坐镇,关良月总觉得眼熟,上去一问,果然是盛国凌公司里那几个常往家里跑的下属之一,谢久。
“谢哥,盛叔叔怎么麻烦你,在这儿坐着啊?”不顾秘书的阻拦,关良月推门进去,看办公桌旁他爹留下的摆件都还在,谢久如同客居代管,见他进来一脸公事公办。
“关先生的事情真是遗憾。不过项目都要运作,老板先让我过来主持工作。”谢久年轻,三十上下,说话斯文客气,但跟他们那路人一样,都认盛国凌是唯一的“老板”,而关烁峰只是“关先生”。
关良月环视一圈陈设几乎没变,只有桌上一家人的合影不见了,想想毕竟人已经走了,再摆不合适,这称呼和代理工作的事情,他不计较,只说:“那辛苦谢哥了啊!”
谢久没应声,抬眼望了他一会儿,很快又看回电脑屏幕上的公务。
“我学校那边事还多,等下学期空了,每周过来几天,到时候接手,你也方便些。”关良月想得很好,他盛叔叔安排人暂代工作是对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嘛!反正葬礼前律师跟他说过,遗产继承方面没有问题,盛国凌早有放弃声明,都是他的。
可是这回谢久抬眼的时间有点长,嘴巴里不知在酝酿什么,半天才冷静地说:“您可能理解错了。”
错在哪里呢?关良月不耐烦地挑动眉毛。
“目前老板已将南彩收回本部管辖了。您将来应该是有其他安排的,要不您问一下老板?”
南彩是他爹的公司名字,那“本部”,又是哪里的“本部”?他关良月就该待在南彩守着父亲的事业,其他安排?盛国凌这是趁乱一手遮天,要把他安排在哪儿?
这家伙暗地里出招了。关良月勾起嘴角冷笑。那些耳鬓厮磨的偷情野趣不过是为了降低他防备所下的招数!本该顶天立地的男人跑来他家充当这种继母一般的角色,就是为了夺下家产,转眼成就翻云覆雨的地位!
总不会他父亲的死,也有盛国凌一份吧?关良月一想起那夜他们俩的勾当,脸上一热,咬牙切齿回道:“我看是你们弄错了形势吧。”
谢久这脸上写满了盛国凌走狗该有的神情,他没必要跟小角色闲扯,他去找律师,那可是关烁峰的律师,绝不会被旁人收买,是值得信任的人!
“……南彩?那不是盛国凌的公司吗?”
邹律师比父亲年长几岁,往日里很是可靠,但今天关良月上门拜访,得到的第一个回答就叫人难以置信——什么叫做,南彩是盛国凌的公司?!
“邹律师,是不是弄错了,南彩不是我父亲,关烁峰的吗?”他在心底撸平了脾气,再确认一遍。
律师推了推眼镜,抽出了一份纸质文件,确认了一遍又道:“南彩原先叫‘南部彩色电影制片厂’,国营制片厂,转制后第一代所有者,是盛宏伟,这最近十多年,都是盛国凌啊。”他前后翻了翻,补充,“你父亲加入南彩时,公司就是盛国凌的,从记录上看,关先生跟公司没有任何股份关系,只是一名员工。”
“就没有任何,变更?”关良月觉得这与他所了解到的不同,公司里明明就是父亲一人说了算的,而盛国凌完全没有参与过事务。
邹律师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补充,年轻人又问:“那,不是应该有什么,夫妻共同财产吗?”
“这个婚前协议都签过的,包括公司归属和婚姻存续期间双方收入……”律师从文件夹里捏出一叠复印件,签名和公章一排排的,“里面甚至还有关先生一旦出轨的赔偿细节——你要看看吗?”
这都是什么不平等的婚前协议!盛国凌如果出轨,就不需要赔偿了吗?关良月虽然不懂这些协议,但还是顺着律师的指引看到此处句段,还真是只限制关烁峰,不限制对方的。
所以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地,勾引他吗?关良月有些相信又极度怀疑,眼前的邹律师会不会也是盛国凌的人,屈从于一个邪恶的娼妇,要从他爹的资产里分得杯羹。
“那我父亲……关烁峰现在,还有什么财产?”
总不至于一无所有,一切生活都是欺骗孩子的幸福泡沫,还有一堆债务,等着儿子偿还吧?
“各种责任关系清算还没有结束,目前估计,关先生的遗产只有现居的那套房产。”邹律师说着,一张放弃继承声明递过来,盛国凌的大名签得龙飞凤舞,至少这一财产,是与他全然无关的。
“从赠予记录上看,这房产是盛先生结婚时赠予关先生的,所以才会有这份声明。”
', ' ')('律师这简直是背后补刀。关良月看着那个名字,视线都要将纸张捅烂了,恨透这背后的阴谋。
不过不要紧,他还有筹码,他要直接谈判。
回到父亲那仅有的遗产中,被他诅咒了一天的男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支着脑袋看书。老派的习惯,跟那看书时戴着的眼镜一样老派,他那刚失去丈夫的继母怡然自乐,等他走到近处,才摘下眼镜,琥珀色的眼珠迎着光仿佛是镀了金边,彰显了自己胜利者一般的志得意满。
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宰。
“我听说了。”盛国凌不需要青年将今天的见闻再重复一遍,光有谢久的报告,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是的,没错,都是我的。”
那理所应当的态度,可真是叫人,怒火中烧啊!
“或者应该这样说——十年前,为了还债,关烁峰将自己卖给了我。”坦然以对,他的盛叔叔,竟然能当面说出这种买卖交易的事情来,说的还是他敬爱的父亲。
“你怎么能……”话到嘴边,关良月难以控制自己足以做演员的伶牙俐齿磕巴起来,最终只能变成无力的发泄,“你凭什么!”
面对他绝望似的气恼,盛国凌避其锋芒,转脸看了看餐桌旁三面落地的窗户,江景高楼,灯火交映,无限繁华只衬得屋里冷清,顿时不值得欣赏。
“你已经成年了,但如果没有父亲的零花钱,很难支撑今后的学习与生活吧。”男人回正了肩头,依旧坐在那里仰头望着他,好像是能够容忍他全部的怒意,“我答应过烁峰,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照顾你;以你的专业,毕业后可以在我那边任何公司谋到不错的工作。”
照顾?工作?本来都属于他的东西,现在跟他说没有一样相关,还要反过来摆出施舍的姿态,做个仁至义尽的好心人?关良月难以置信,过去那个不大管顾南彩事务、另有公司似乎只是找点事做的“贤内助”盛叔叔,能在父亲葬礼后第三天,摇身成为一家之主。
“盛叔叔,你是在笑话我没钱用吗?”关良月问着,心里却明白得很,他被这人一脚踩在痛处,“这套房子上下两层,寸土寸金,只要我卖了,足够在我们常去的宾馆,住到天荒地老!”
他用了“我们”,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提起他们俩那点破事,可是他对着那张面孔,就是忍不住,想要强调你在我身下那么多回了你怎么能仗着钱财权势冲我威风!
关良月话中的“我们”,莫名其妙就取悦了盛国凌,男人抿着嘴点头,脸上似乎是有笑意的。
“是,你可以选择继承这套房子,让我搬出去;今后将房子卖了,作为你的所有财富。”
“所有财富”,这是讽刺他的。他为了底气,可以不管除了住房以外生活中还有那么多需求等他支付;他的社交圈层不允许降级,更不接受留下一个只有一套豪宅的人,事业前途或家庭背景,一样不沾。
“当然也可以接受我的安排,在我的庇护下完成学业,走上你梦想的道路。”盛国凌又仰起脸来,双手搭在膝上,语调轻描淡写,但关良月心里清楚,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
恶魔闪烁着金色的瞳孔,拿着不管是苹果是水晶鞋还是金斧子银斧子,安稳地坐在他眼前,诱惑他忘记有关父亲有关家族本该拥有的那一切。
清醒了,他差点又着了盛国凌的道。
“我不认可!”关良月顶着冲天之怒,在此做困兽之斗,“这一定都是你的阴谋!”
阴谋,夺人家产毁人家庭,勾引了老子又勾引儿子,一朵散发着恶臭的花朵,十年前就在这里扎根,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情节写个故事,都能拍出获奖片了!他脑筋一转,想到新的办法,收敛了起伏的神色,直了直腰板,难得居高临下。
“盛国凌,我告诉你,我有你跟我在宾馆里的录像,把你那些小秘密拍得一清二楚。”
仅靠今天道听途说的那点信息,关良月知道,他盛叔叔可是个身家背景不得了的人物,这种人,最珍惜的就是名誉了,他还有机会再扳回颜面来。
“你如果不和我把这件事弄清楚,就等着录像流出,身败名裂吧!”
年轻人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叫嚣着,威胁着,孤独可悲,看得人心里总归会隐隐作痛。
“如果这能让你心情舒畅一些,就发出去吧。”盛国凌开口,语气竟有些忧虑似的,可转而就是失望了,“我以为关烁峰的儿子,应当更加懂得珍惜羽毛呢。”
若真有身败名裂,那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男人趁着关良月愣神的时候低垂了双眼,抚摸着自己手腕内侧的肌肤。
“阿良,”盛国凌手腕上血管分明,光净一片,熟悉的人知道,一掐狠了就会留下红痕甚至淤青,能留上好几天,“有空把视频发给我存着吧。”
随口扯谎的青年被这一句打击得懵在原地,那感觉,如同浑身鲜血倒流。
“马上要分开了,”认定了他是要选收下遗产卖房子,一切后事,男人都是按这个选项说的,“以后需要时,我还
', ' ')('能欣赏欣赏,你的床上英姿。”
盛国凌忽而抬眼,看在他心头最赤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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