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顾客在杀手们的驱赶下衣冠不整地逃离柳间雨,有点良心的男人拉着小姐开车就逃,没良心的一脚踹开她们,自顾自跑路。而那些没有后路的小姐不敢在柳间雨继续呆着,撒开脚丫子往风月区外追逐安全。
元仲闻和同伴来到阁楼,昔日他和云满桃翻云覆雨的小房间被杀手们折腾得乱七八糟,柜子全被拉开,里头空无一物。
云满桃逃走了。元仲闻打心里高兴,她终于脱离绝望的生活奔向自由,虽然二人再也不会相见。但很明确的一点是,云满桃的安全比他们间的速食情爱更重要,纵使元仲闻总是百般留恋和云满桃的快乐时光,他不能凭自己的私欲留下她,而且总有一天他会遗忘她,然后寻找新女人来代替她,就像云满桃偶然代替章明絮一般,这是元仲闻对异性一贯冷漠的做法。他凝望着挂过小画的窗户,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不会和过往那个冷漠的自己相同。
然而元仲闻很绝望地认为,云满桃会忘记他,然后开始崭新的人生。他在任何人生命里都是过客,无论是他杀的敌人还是与他有情缘的爱人,即使在云满桃的生命里,他也只能是匆匆刮过的一阵风。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有了需要依靠需要给予的心思,每当想起云满桃,他就觉得他们是平等的,是能互相信任的,能传递意会之情的。
“靠!这有纸!”一个同伙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薄纸,鄙夷道,“切,什么破玩意儿,一幅画罢了。”
同伙随手扔在地上,元仲闻悄悄捡起来,那是他第一次见云满桃时桌上放的小画,而她可能跑得急没带走。元仲闻拿画的手不住颤抖,他为掩盖自己的异常,迅速把画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
元仲闻触碰到床单、衣柜、浴缸、毛巾,这些都是他和她情迷意乱的见证者,再过不久它们都将葬身火海,不复存在,就像元仲闻迟到的恩爱也仅停留那么几晚。
早在十五分钟前,守在窗户边的云满桃看见大批衣冠不整的男女往街上窜,她就明白时候到了。杀手们还在一楼房间里搜寻黑资料,云满桃背着包飞快冲到到一楼,再随逃命的小姐们往外冲。
她的体育向来很糟糕,但在“生死存亡关头”她不得不使出全部力气奔向自由。云满桃撤出柳间雨后发疯似地往东边跑,她跑出风般的速度,将一切喧嚣打闹远远甩在身后,连对元仲闻的想念都来不及过她的脑子,此刻她脑海里只有“逃”一个概念,逃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终于跑出风月区了!云满桃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里充满一股血味。她咳嗽几声舒缓这味道,缓缓走到区外车站。
此时来临的公交车开往伊奠洲东,云满桃记起元仲闻说的伊奠之东,鼻子不由一酸。她毅然踏上客流稀少的公交,坐到最后一排,跟随公交车离开九二区。
车上稀拉的几人穿着破烂,寒风透过窗户刺向他们的脸庞,这些人没有围巾没有耳罩、衣衫上破洞后是冻红的皮肤,他们死死裹紧衣裳,拉拢吱呀作响的玻璃窗抵挡寒风,然而此举却被司机大骂:“穷酸的猪头,玻璃窗早坏了,拉不合了!你拉呀,拉掉了你赔得起吗?”
忧愁与委屈铺盖在他们的眉宇间,没过几站这几人就下去了,只留云满桃一人在车上。云满桃对穷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可她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想着乐于助人了。伊奠洲的贫富差距犹如悬崖与深渊的高度差,当她是学生时从未想过伊奠洲还有穿不起厚棉衣的人,现在她见识到了,底层人不仅穿不起好衣服,连维护自己的尊严都如此艰难。
“喂,你去哪儿的?马上就到终点站了,”司机没好气地朝最后一排吼道,“这是末班车,再没别的车了!”
“师傅,您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打工的地方吗?”云满桃轻声询问,生怕触怒司机哪根发病的神经。
“没有没有!”司机顿顿,说,“不过终点站东风路有很多小吃店,不知道有没有招聘!”
“谢谢您。太感谢您了。”云满桃重燃信心,重新露出笑容。下车后,她朝四周环视一圈,坚定朝前走去。她小小的身影逐渐淹没在挂有点点灯火的夜色中,消失在成群结伴的人潮中。
杀手在柳间雨大厅里浇上满满几桶汽油,一根小火柴被扔进臭味熏天的液体中,霎时那座精美的建筑丧身火海。柳辉听见火苗乱窜的声音,挣扎得更加厉害,无法发声的他靠在地上打滚耍赖要求留下来,涂九霄一阵乱踢制服了他,把柳辉踢到半死。
元仲闻最后望一眼他流连忘返的地方,发现征服和肉欲不再是驱使性的理由,爱情和幸福才是。
可惜的是,他很难有机会再体会这两种感情。元仲闻摇摇头,离开了柳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