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安不由地想,如果数月前,她告诉他,她不喜欢他,甚至要离开他,他会不会把她的腿打断?
不曾推开身上激情狂乱的男人,她反而搂住他的头颅,十指轻轻插入他的黑发之内,嗓音虽然清冷,却仍然听得出三分温柔。
“真的把那根发簪扔了?”
他咬牙不语,从她身上抬起头来,那双眼里的杀气很明显,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之所以想找那根发簪,是想试试温如意能不能看着它想起一些什么片段来,既然我们商量好了迟早要把他送回南阳,还不如下点猛药,送佛送到西,不是吗?既然你把簪子丢了,那我就再让首饰匠重新照着样子做一支样子相似的就成了,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龙厉的脸色微微暗沉,但余怒未消,见秦长安想要起身,他却不许,还是把她禁锢在身下,似乎用这种亲密无间的姿态说话,才能做到相互坦诚,无所隐瞒。
这么紧张敏感的时刻,她却不是头一回遇到,早就有一套法子来对付。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把他的俊脸拉下,抱住他的头,将他更深地压向她。
身子微震,龙厉复杂地看向眉眼有笑更觉柔美的秦长安,却不让自己太快妥协。
“每回都要发这么大的火气,不只是让别人不舒服,你自己又何尝痛快了?为了一个答案,你这样值得吗?”
“那个答案对本王很重要——”他直勾勾地盯着秦长安的眼睛,不放过她此刻脸上的任何风云变化。“不,是对我们很重要。”
龙厉今天的反应有些特别,虽说每次谈到温如意,他就很难不翻脸,但好歹他也默许了她要把温如意送到南阳的举动,为何见她要找一根簪子,就雷霆大怒?
她暗暗揣摩着,捧起那张俊美又阴邪的面庞,柔软的红唇就快要贴上去,那双清亮闪烁的眼眸对准他,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这个笨女人!”他内心躁动,情绪烦乱,忍不住扑向她,啃噬她的颈肉。
秦长安毫不反抗,直到他把她推到墙角,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襟,她也只是默默接受,脑子依旧飞快运转,不做任何抗拒的动作。
就在他快要把她扒光的那一刹那,一道清冷的嗓音拂过龙厉的耳畔,只听得她用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询问。“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虽然十天前,他才对她说过,不久之后,他就要假借去黄河泛滥区赈灾的名头,暗中探访干城的龙纯老王爷。
但是,她没想过会这么快。
某人粗暴凶猛的动作,刹那间停下,他按住她的双手,狂乱地看着她,似乎某一条底线被她踩碎。
秦长安却不理会他愈发猩红的眼角,依旧抬着晶莹的小脸,淡淡地追问。“因为要走了,所以担心你走之后,我跟温如意说不定会再续前缘,给你戴绿帽子?”
她正欲被他用力按住的手,心情错综复杂,除了气恼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在胸臆之间起起伏伏,扰乱人心。
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激恼和嘲讽,让他的心情沉闷,却又因为她猜中了他阴暗的心思而有些松懈,就在这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纠结情绪下,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猛地压下那张俊脸。
在秦长安目瞪口呆之下,他的一头黑发倾泻而下,覆盖了她的视线,下一刻,他的薄唇便吻上她的,热烈奔放地封住她的唇。
秦长安误以为,他在大发雷霆之后,亲吻也该是冷冰冰的,可他欺上来时,他倒成了一团火,激烈地燃烧着她。他的舌尖撬开她的唇,卷住了她的舌,用力地吸吮,那力道有些可怕,疼得她险些眼泪溢出来。
这个侵略性的吻,自然没有平日缠绵悱恻的亲吻来的舒服,可是却也让秦长安在最近这阵子无法轻易忘怀,仿佛在她的身体上重重地烙下了一个印记。这里面,怒气被冲刷的愈来愈稀薄,反而到后来,她能够感受到他沉重的眷恋还有不舍。
他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看到秦长安白皙的脸色也浮了一层蜜桃般的粉色,红唇被他反复吮咬而变得湿润红肿,心里有几分满意,还有几分怜惜。
“你这疯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秦长安凶狠地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看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任由她咬着,她反而没办法继续下嘴了。
龙厉只是看着她,出奇的沉默,视线落在她凌乱衣裳下露出的平坦小腹,手掌刚想触碰,就被她“啪”一下重重打落。
但他不曾生气,不曾发火,只是静默不语地用视线锁住她。
“疼吗?”她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手背上一排清晰的牙印。
“不疼。”他面无表情地说。
她没好气地哼了声,一把推开他,拢了拢几乎只是半挂在身上的外衣,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不由地倒抽一口气。
方才他真是动真格啊,吻的她舌根都疼了。
不过此刻,龙厉的沉默更显得危险,她过了很久,才主动开口。“什么时候走?”
他掀了掀眼皮,阴郁的眼神还有着狂嚣气息翻滚。“三日后。”
她眼眸一沉,果然是比她想得还快,这就是他一言不合就大吃干醋的理由吗?
“既然你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京城,不如把我绑在你裤腰带上,一并带去干城得了,免得我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一脚踏两船。”她故意这么说,还故作轻佻地摸了龙厉那张脸一把,虽然是笑着,但那股嘲笑的意味格外浓烈。
不管谁听,这都是气话。
龙厉明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人,更明知道自己迟早要去干城一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今天在早朝上拍定此事后,他就很不得劲。一股从未有过的矛盾心理,霸占了体内的所有空间,从皇宫到王府,这一路上,他的心口都闷闷的。
一回来,听说她在幽兰苑,一进屋子又发现她在翻找温如意送给她的那件及笄礼物,顿时就爆发了。
“这两年来,我们是头一回分离。”他眉头紧蹙,薄唇溢出这一句话来。
她心中一惊,从他暗中来到北漠用明遥的身份接近她,他们一道去了黑风山,又去了南疆,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但的确从未分离过这么长的时间。
小脸微微柔和几分。“你认为分离就是一种变数?你担心我们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他捏住她的手骨,不说话了。
秦长安微恼地转过头,这瘟神实在讨人厌。“总是这么腻着也没什么好的,说不定见不到面,才会懂得珍惜,免得你总是这么疑神疑鬼。”
“我知道万事万物都会改变,但不希望你改变。”他修长的指尖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颚,逼退了她眼前的阴暗,他望着她,眼神摄人心魄,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她的心底深处。
事实上,他也看到了,她的言不由衷,跟他相似的不舍和试图挽留,全部袒露在他的眼里,毫无遮拦。
她心口微颤地看着他,半天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当他再度扬起嚣张的笑容时,她红唇微张,才发出声音来。
“我当然会等着你回来。”
他“嗯”了一声,将她拉入怀抱,发现她不再有丝毫的抗拒,这才餍足地贴上她的脸。
秦长安的心跳猛地加快,龙厉此次要面对的是臭名昭著的龙纯老王爷,在京城自然无人敢违逆他,但他去的是天高皇帝远的干城。龙纯才是干城的土皇帝,他暗中跟龙纯相见,必须瞒天过海,自然不能带太多侍卫随性,免得惹人注意。
会有危险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里微弱地询问。
“一路上,你千万要小心。”
“好。”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当寡妇了。”
“……好。”
“你若是死了,我绝对不会给你守寡的,带着你的孩子直接改嫁去。”
“……”龙厉终于忍耐不住,咬了咬牙,从薄唇里逼出两个字。“你敢!”
“你敢死,我改嫁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要守着你的牌位过一辈子吗?我才十九岁,还很年轻——”
他的眼神很想杀人。“秦长安,我若死了,就化成厉鬼纠缠你。改嫁?你倒是想得美!”
这话像是二十四岁的男人说出来的吗?!秦长安被他蛮横霸道却又稚气的话给气笑了,转而看向脸色阴暗的龙厉,斥道。
“胡说八道什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直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氛围紧紧包裹着彼此,仿佛是暴风雨后的平静,终于迎来了远方的一道彩虹。
那时,她已经主动扑到龙厉的怀里,在他的窄腰处又捏又掐了几把,这才算作泄恨,她的眼神一黯再黯,低不可闻地开口。“不管前路多么凶险,你要记得,京城还有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因为是女儿的关系,所以现在还不明显吗?”他点了点头,温热的手掌总算如愿以偿地覆上了她的小腹,暴戾的眼神转为温柔。“女儿个子小,这么久了也没你显怀,我一走又是数月,你一定要把自己和女儿都养好了。”
关于儿子还是女儿的问题,秦长安已经懒得再澄清了,既然龙厉这么任性地认定了这是个女儿,那就姑且认为是女儿把。再者,显怀的早晚因人而异,龙厉是门外汉,此刻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她也不认为这件事是眼前最重要的。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语气却称不上温柔,甚至带些凶悍。“如果想看到你如花似玉的女儿,在干城千万不要出事,也不能受伤。”
龙厉扯唇一笑,这算是威胁吗?他此生最厌恶别人威胁他,但秦长安的威胁,却让她觉得浑身都暖暖的,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无论他多么作恶多端,残暴易怒,多疑敏感,这世上却有一个人,是可以全部包容,甚至可以付出所有的光与热,来照耀他这一棵常年生存在隐秘阴暗洞穴里的大树。
“秦长安,说你需要我。”她凶悍,他比她更蛮横霸道。
她一愣,却又笑了。“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