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这辈子称不上阅人无数,却也看得明白不少人的心思,裴九虽然年轻,但老朽总觉得他的身上藏了许多秘密,仿佛隔着一层迷雾般,始终瞧不见他的真心。他看起来能跟青天监的同僚相处得极好,私下一起喝酒,甚至还逛青楼赌坊,但老朽却认为,他从不把任何人当成是自己人,跟这世道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只离群的孤雁。”
离群的孤雁?
秦长安本没有这么觉得,但是被景宿这么一提,倒真是有了几分同感。刚过弱冠的男人,生长在乡野之地,自然不如那些皇亲贵胄,从小就有着数不清的心眼,但裴九却一点也不单纯耿直,这又是为何?
等景老离开了许久,秦长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当初是看中了裴九的异能,才引荐他去青天监小试牛刀。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并不好奇裴九身上的秘密,但如果这个秘密会影响到金雁王朝,那就不划算了。
玄晶石的破裂,是因为有人故意毁损,还是当真是一个意外?
看来,她应该仔细查查裴九的来历。
……
今年的春猎,延迟了整整一个月,五月天,约莫三百余人去了围场,前面由禁卫军开路,为首的正是武状元陆青铜,他长相粗犷中不失稳重,一身青灰色骑马装,依旧低调朴实,刚硬的黑发高高束着,脸上毫无遮挡,露出面颊上的奴字刺青。
这位曾经沦为官奴的陆家子弟,看起来沉默寡言,三十年的年纪却遭遇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身上的故事比说书人的话本子还要跌宕起伏。
十八岁意气风发的时候中了武探花,不久之后陆家就被抄了,当了许多年的官奴,甚至一度从京城消失。现在,陆家洗清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自然就回来了,那一身武艺和利落刀法,不曾荒废,而且比十八岁的时候更加精进。一举夺得武状元之名,现在是禁卫军统领,名下带着一万有余的禁卫军,已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很多人都想不通他为何不想方设法弄掉脸上的刺青痕迹,虽然眼下很难找到洗清刺青的方法,但是哪怕变淡一些,也可以免去众人异样的目光。
可是陆青铜则不然,那些过去困住他太多时间,现在他已经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如何还能对过去念念不忘,伤春悲秋呢?身为一个武夫,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从来不是以容貌吸引众人目光,既然如此,只要他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奴性,脸上刻着的奴字,自然也就代表不了什么。
禁卫军骑马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座红色的华丽马车,马车很大,足以容纳五六人,本来是帝后分别坐一辆马车,但最终龙厉还是要求跟皇后一起乘坐。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毛毯,矮桌上摆放着各色糕点,温热的红枣茶,轻盈的靠枕,几本解闷的书籍,就为了让里头的主子一路上不觉乏闷。
这次春猎,来回要花上十天左右的时间,秦长安自然不愿独自留在宫中,一听到春猎两个字,早已蠢蠢欲动,而龙厉一开始则不同意,毕竟外人还不知道她怀有身孕,但他心知肚明,但最终,还是跟她妥协了。
能让龙厉妥协的原因,自然是美人在怀,耳鬓厮磨,飘飘欲仙,自然一切都好说了。
“终于还是跟着朕出来了,开心吗?”龙厉一手环住秦长安的腰,就算马车偶尔有些颠簸,也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秦长安美眸轻挑,哼了一声。“一年一回的春猎,少得了我吗?”
他按住她的手,嗓音虽轻,却又不容置疑的天子威严。“不成,朕说过,狩猎的时候,你只能在一旁观望。”
她眼珠子一转,一抹慧黠转瞬即逝,随意应了一声,就当做是回应,反正人都出来了,还能任由龙厉管手管脚吗?
心中很是激动,她可是有阵子没有骑马狩猎了。
龙厉眯了眯黑眸,妻子肚子里的小九九,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火眼金睛,这下子,脸色瞬间阴沉几分,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冷声道。“阳奉阴违可不成。”
“这回春猎,来的都是文武全才,青年才俊,他们才需要在皇上面前出风头,让你记得他们名字,到时候,这些人策马奔腾,英姿勃发,场面必然十分精彩。”她笑笑,不正面回应他的话题,游刃有余地避重就轻。“就不知道今年拔得头筹的是哪位?”
果不其然,一听到什么“文武全才”“青年才俊”,某人的五官微微一扭,脸色奇差无比。
话说的没错,今年开春,由于科举的关系,京城有多了好几个年轻官员,陆青铜那种大龄男子是特例,多半都是二十岁左右,学文的斯文俊秀,学武的健美有力,啧啧……一个两个全都是招蜂引蝶的年纪!
身为天子,刚满二十六的龙厉自然还年轻,那张脸也是王朝一等一的男色,不过,身旁的妻子也才二十有一的年纪,他本打算压着人在旁边看看就当是出宫散心,结果她满脑子竟都是刚入仕的年轻男子?!
这样的念头,比起她腹中有孩子还想着要骑马狩猎更加无法容忍!
旁边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太过凌厉,秦长安难以忽略,马车突然颠了下,还不等她晃动身子,已然被人压在身下。
那双阴测测的眼,死死地锁住她,那副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仿佛要把她的皮剥了般可怖。
一手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捏住她的下颚,龙厉恶狠狠地瞪着这张稍稍圆润的面颊,不冷不热地问道。“皇后是打算来狩猎了?说说看,瞧上哪位小爷了?”
没错,他用的是狩猎这两个字。
狩猎,所谓的猎物,可以是野兽,也可以是……视作猎物的人。
她一时没能忍住,知道这男人纵然当了皇帝,心眼还是那么小,不由地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坏心思的他把她也带坏了,她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说,今年的文榜眼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好二郎,美男子,出身江南杭州。此人温润如玉,貌比潘安,芝兰玉树,就不知是否言过其实,名不副实?”
龙厉没料到秦长安当真说了个真实存在的青年男子出来,他下颚紧绷,咬牙切齿道。“那位文榜眼,今年才十九岁,怎么着?皇后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吗?”
秦长安不理会他带刺的话语和嘲讽的语气,漫不经心地笑。“要论年纪,皇上还比我年长整整五个年头呢,我哪里称得上是老牛啊?”
话音未落,某人彻底怒了,那双眼燃烧着火光,不由分说,咬上她柔嫩的唇,这女人……就这女人能把他激怒!
就在把她吻的昏头转向之间,他含糊不清的嗓音,还在她耳畔隐约浮现,带着恶劣的情绪,听上去,很是不甘心。
“你这一棵嫩草,爷吃定了!”
任由他在自己嘴上又吻又咬,秦长安的心情很复杂,自从龙厉当了爹之后,脾气已然有了不小的收敛,不过此人孤僻狠戾的性子,那是根深蒂固,她不曾指望他会彻底改变。
再者,若能彻底改变,或许她也就没那么爱了。
她遇到的,是一个很暴虐很任性的男人,然而,他对待感情之事却异常忠贞,正如他所言,他们都是对方的第一次,看中了就一根筋到底……
因此,哪怕他的性情反复无常,只要她能喂饱他的欲望,就能让他温驯横躺,人人撩须顺毛,有点像那头她豢养的白虎。
她喜爱自己的存在,可以安抚他暴躁易怒的情绪,这样,才能证明她跟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的与众不同。
感受到身下女子异常的温顺,毫不反抗,龙厉这才停下啃咬的动作,撑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睇着她。
她就这么柔软地躺在纯白毛毯上,鹅黄色的常服,将她衬的娇艳活泼,一双眸子生的及其灵动,脉脉含情,顾盼之间尽是娇媚,红唇上的胭脂有些淡了,因为有一半因为他的吻,进了他的嘴。
这样的秦长安,看着实在诱人。
龙厉的喉结无声滑动了两下,眸心刷过异彩,气息浮动之间,他不快地逼问。“爷问你,往后朝中的俊俏男儿只会越来越多,谁才是你心里的洛神?”
秦长安忍住笑,神色愈发柔和,但是她越是神色嫣然,就越是勾动了龙厉的心,这天底下又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抗心爱女人的笑靥如花?
“我心中的洛神呀,有一头墨黑亮丽的长发,有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高挺的鼻,单薄的唇,唇形却很好看,色彩也迷人,而且……”她顿了顿,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轻声说道,那双眼熠熠生辉。“很适合亲吻。”
龙厉听了,虽然心花怒放,但那张略显阴沉的俊脸还未改变神色,好似不曾被轻易打动,斜长入鬓的俊眉挑了下。“没了?”
“我心中的洛神,还有一具很好的身体,线条优美,宛若丛林猎豹,手长脚长,宽肩窄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仿佛目光也顺着他衣裳下的线条滑落,嘴角上扬。“很适合拥抱。”
“只是适合拥抱吗?”龙厉将额头抵住她的,两人的脸尽在咫尺之间,几乎鼻尖相碰,吐纳的气息也混合在一起。“就不适合上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