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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人?”
宽敞明亮的诊室里,一捧新鲜的插花后面,西装笔挺的青年用温和的嗓音道。
“是匕首。”青年的对面,面容精悍的中年人冷静地纠正。
“匕首,”青年点着头,重复着,“把自己视为一把匕首,没有情绪,没有思维,谁抓住这把匕首,就能够伤害对方,无关情绪,无关思维。这很有趣,虽然没有心理治疗的基础,但你已经开始自我治疗了。”
“不是我自己,”中年人斟酌着措辞,“是我的……朋友,在我非常烦恼的时候,他告诉我,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人,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匕首,一杆枪,事情就会变得合理起来。”
青年注意到中年人用词的停顿和审慎,表情越发温和了:“虽然我可以向你强调一个心理从业者的专业,绝对不会把你在这里说的话向第三者透露,但我也明白你的顾虑,希望你能早日更多信任我一点。”
中年人轻吁出一口气:“我也这样希望。”
刚刚从诊室出来,中年人就接到了电话。
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我请了三个小时的假,现在刚刚过去一个半小时,别告诉我我有这么重要,三个小时的假都不能休,休完公司就破产了。”
手机那头的声音并不愤怒,还有些吊儿郎当:“作为你当前最大的债主,我给你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请问您有什么吩咐,老板?”
“先回来吧。”
挂了电话,中年人走到公交站牌,拿出公交卡。
车子终于来了,已经没有座位,中年人抓着扶手站着,车窗玻璃微微映出他的脸。
很利落的五官,算不上英俊,只是线条干净,配上挺拔的身形,整个人越发透出精悍。
如果老魏、阳子或马勇、杨庭琛中的任何一个人在场,他们都能认出中年人就是失踪两年的肖树林。
肖树林出神地望着车窗一点,想着刚才在心理诊室跟医生的对话,表情就显出一点标志性的百无聊赖。
最开始当佣兵的时候,肖树林是很不习惯的。
他在和平的国度出生成长,受着保家卫国的教育,是无法将杀人视为寻常的,尤其还是为了钱杀人。
肖树林第一次出任务受雇于某个战乱小国的其中一方武装势力,很凑巧,第二次受雇于敌对方。
当他看清楚枪杀的孩子,正是上一次兴高采烈为自己引路的那个,他无法控制地失神了。
“别看他年纪小,杀的人比你还多,不死在你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队友发现了他的异常,出言开解,但这种程度的劝说压根不起作用。
“别想那么多,把自己当成一把刀,谁给钱,谁就能够使用这把刀。”
那时候还没有工具人的说法,但屠夫已经熟练掌握这一套精神胜利法。
肖树林厌恶用救命恩情和债务胁迫自己走上不归路的男人,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法子很管用。
我是工具人,一切都只是工作,混口饭吃,不必当真。
不多久,公交车将肖树林载到了目的地,一家保全公司。
肖树林见到了自己的债主——秃子。
秃子并不真的是秃子,相反,他有一头非常浓密和飘逸的头发。
但他喜欢戴帽子,各式各样的帽子,于是周围的人相信那是为了掩饰他的秃头。
即使偶尔不带帽子,露出浓密到令所有打工人羡慕的发量,人们也会说那是他戴的假发。
拜秃子所赐,中枪掉入海中的肖树林才能捡回一条命。
也拜秃子所赐,肖树林背上了不逊于当初屠夫的债务。
肖树林曾经抗议过秃子开枪击中他应该赔钱。
但在一切都是策略的辩解下,连带这狙击子弹的费用都算做了肖树林应该背负的债务。
“去澳门?”肖树林问。
“没错,”秃子点头,“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够胜任。”
“为什么?”
“我说了,这是一个光荣而艰巨的只有你才能胜任的任务。”
肖树林撇了撇嘴,索性把话说得白了:“如果你能够说清楚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把我派到澳门,那么或许我会答应胜任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秃子打量着肖树林的神色,咽了一口唾沫:“杨庭琛要跟何君结婚。”
“杨庭琛要跟何君结婚?”肖树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对。”秃子点头。
“杨庭琛?”
“对。”
“跟何君?”
“对。”
“何君?我老婆何君?”
“……”秃子不干了,“你跟我玩马什么梅呢?”
听见秃子的调侃,肖树林终于完整地理解了这句话,但很快他就被更多的不解包裹了:“为什么?”
', ' ')('“什么为什么?”
“杨庭琛,他现在不仅是山南国际的执行总裁,郭英才也被踢出局,整个郭氏都落在他手里,他的身家没有一百亿,也有九十亿,他想娶什么人娶不到,为什么会娶何君?”
“既然什么人都能娶,为什么就不能娶何君?”秃子反问。
“何君结过婚,还带着孩子。”
秃子想了想:“那大概就是为了给你儿子当便宜爹?”
肖树林:“……”
“你死了,你媳妇嫁人,儿子才两岁,跟不跟妈一起嫁?儿子带过去了,叫不叫继父爸爸?”秃子满面理所当然,“你别愣着,你就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吧。”
肖树林品了品,还真有几分道理:“干!”
“当年杨庭琛被郭丛森那么玩,很可能下面玩坏了,没用了,生不了儿子了。自己生不了怎么办?这么大个皇位,必须有人得继承,所以他就想找个有儿子的女人,捡个现成的便宜儿子,”秃子继续道,越发理所当然了,“你就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吧。”
“……”肖树林瞪着秃子,“所以你把我派到澳门去是什么意思?”
“我这不是怕你怒发冲冠,妨碍你儿子后半辈子躺平吗?人不能跟钱过不去。”
“干!”
肖树林去了澳门,就像秃子劝他的那样,人不能总跟钱过不去。
既然他这个当亲爹的没给儿子留下什么,那就不要妨碍他找个继爹,拥有再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雇佣肖树林的是当地赌王,赌王年过七旬,膝下只有一对刚过十七岁的龙凤胎。
龙凤胎是赌王五十岁后才千方百计得到的老来子,自然娇养得很。
养得龙凤胎脾气骄纵,树敌太多,以至于收到死亡威胁的时候都不知道发出威胁的是谁。
赌王是不缺钱的,本来想直接找雇佣兵保护一对儿女。
最后在中间人的介绍下,找到了经营全是退役雇佣兵的保全公司的秃子。
接到大生意,秃子也很重视,除了肖树林,还派了六个员工,凑成七个葫芦娃发往澳门。
到了澳门的第一天晚上,龙凤胎就给七人来了个下马威。
趁着七人安排轮班的时候,说好乖乖待在屋里的龙凤胎直接翻墙出去赛车。
听到这个消息,几人也是一阵无语。
姚光明,肖树林的新搭档之一:“钱难挣屎难吃,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好在赌王的手下很快就发现了龙凤胎的下落。
“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反老千也做到了信息化。全球的老千资料做了个数据库,所有赌场共享,经过人脸识别根本无所遁形,别说进入赌场了,老千只要一上岛就会被识别出来。”赌王的手下骄傲地向肖树林们介绍起自己手里高级的人脸识别系统。
肖树林很佩服:“你们拿抓老千的系统抓老板的孩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手下讪笑一声,“找到了,在大运河购物中心外面。”
“我们先出发,”姚光明拿上车钥匙,“你随时给我们报坐标。”
“好,”手下点头,“你们快点,少爷跟人赛车,位置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姚光明的车技不错,赶到的时候一群富二代还在放狠话的环节,赛车还没开始。
姚光明上去就要把不知天高地厚的龙凤胎拎走。
龙凤胎不干:“你们就是我爸请的保镖,保镖就干保镖的事儿,旁边看着就行了,少拿着鸡毛当令箭。”
旁边的富二代也不干:“知道我们这场比赛赌多少钱吗?光车子改装我就花了二百万,二百万,你说不比就不比了,你个穷保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都是富二代,姚光明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火,怕损失了潜在客户。
一群人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半天也没能走成。
啪!一言不合,不知道谁动了手。
一块路边捡的板砖,眼看着要砸在龙凤胎的身上,肖树林上去拿头挡了。
碎成两块的板砖掉在地上,肖树林用手指抹了抹流到眉骨的血:“现在能走了吧?”
肖树林本就长得精悍,满脸血,更吓人了,顿时镇住了一群富二代。
“走。”姚光明趁机扯着龙凤胎塞进他们来的车里。
车是七座的商务车,保镖七个人坐着刚好,塞进去龙凤胎就超载了。
“你们先走,”罗汉,七个保镖之一道,“反正也坐不下,我先送肖树林去把头包一下,然后打车回去。”
“你们自己小心。”姚光明点头,一脚油门,商务车就走了。
罗汉看向肖树林:“去医院?”
那板砖挺厉害,别看肖树林没什么表情,其实头已经发晕了:“挂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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