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意味深长的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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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常思斜支着脑袋坐在廊下,眼睛半眯着,像是在打盹。

盼儿一进门便看见了他,边走边从篮子里掏出什么扔了过去。

常思眼都未抬,手一翻,上面多出一个黄橙橙的橘子:“谢啦。”

常追安静地跟在盼儿后面,高大的身体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看上去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

“嚯,你们买的东西可真够多的啊。”

“马上要过年了,自然得多采办些年货。你怎么在这儿待着?公子嫌你聒噪了?”

常思剥着橘子,慢悠悠道:“公子房里有人呢。”

盼儿停下脚步:“谁来了?”

月临正拿着帕子给雪团擦爪子。他心情不佳,没什么温柔可言,动作有些急躁。雪团不太乐意配合,蹭了他一手的黑印。

阮凤璋叹了口气,帮他把雪团的腿固定住。

怀里的猫不再乱动了。

月临惊疑地看向他:“你该不会是点了它的穴吧?”自从上回被常思点了哑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话本没有骗人,这世上竟真的存在点穴的功夫。当时那种出不了声的感觉,至今都让他心有余悸,以至于他现在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阮凤璋觉得这个人总有许多奇怪的想法,他没有解释,只是略松了手,雪团的腿往前一弹,尾尖轻晃了两下。

月临从震惊转变为咬牙切齿,他用帕子包住雪团的脚,囫囵搓了几下,墨汁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擦不干净,他干脆不管了,恶狠狠地戳了戳这只吃里扒外的猫:“回去再教训你。”

雪团不服气地朝他露出尖尖的牙齿。

这么一番弄下来,月临身上出了点薄汗,他将领口松了松,皱眉道:“你房里的炭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好热啊。”

阮凤璋微微笑了笑:“我体质与常人不同,较为畏寒怕冷些。”

月临联想到他方才说自己有不足之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还未被发卖到兰楚阁的时候,家里曾有个哥哥,也是天生体弱,平日里受不得一点凉,一到冬天就疾病缠身,严重时连榻都下不了。

月临小时候很不喜欢这个哥哥,觉得就是因为他总生病吃药,把家里都吃穷了。

后来有一次夜里,也不知是有人疏忽了忘记关窗,还是风太大把窗户吹开了,他哥哥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第二天人就没了。

想来这阮公子应是差不多的病症,只不过有人悉心照料着,还有谷主亲自给他医治,否则多半也是个短命鬼。

“还吃——”

盼儿将常思手里的橘子夺过来,揪住他的耳朵,“你就是这么守着公子的?怎么又把那人放进来了!”

“疼疼疼疼!盼儿姐姐,女侠,你先别急呀,听我说!真不是我故意放他进来的,若没有公子的旨意,我怎么敢随便给他开门?”

盼儿迟疑了一下,慢慢松开手:“你是说……”

16.

藏书室里。

沈云渐又将阮凤璋的病案翻了一遍。这病案最初是由老谷主写的,后来是沈天,现在换成了他,一共十几本,堆起来有厚厚的一摞。虽然他早已对里面的内容熟记于心,却仍担心有遗漏之处。

最后一本病案被合上。这次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他疲惫地揉了揉鼻梁,眼底泛起些细密的血丝。

这些年,他不断派人去外面搜寻各种毒药回来,可没有哪一种的毒发症状和阮凤璋的情况是吻合的。

他年少时曾暗暗想过,只要在这世间出现过的毒,就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若有一日他当上医谷谷主,定会竭尽全力找到解毒之法,让阿凤不用再继续遭受苦痛折磨,同时也会向沈天证明,自己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然而数载过去,他的满腔意气终是被一点点浇灭,这才明白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今时的他不同往日,研习医道愈久,愈能看出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阮凤璋的时日不多了。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与原来无异,甚至隐隐有转好的迹象,但沈云渐很清楚,这些不过是表象而已。他体内的毒没有一日不在损耗着他的寿命,若非多年修习武功,有内力与之抗衡,再加上各种珍材奇药蓄养着身体,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沈天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如今沈云渐亦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把一切都瞒了下来。

治病是医者考虑的事情,阮凤璋只需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沈云渐将医案锁进柜子里,手指缓缓收拢,攥紧了手心的钥匙。

如果他最终还是没能治好阮凤璋。

如果……阿凤终有一日会永远离开他。

有些东西,是否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

17.

“吴良,把它给我抱走,洗干净了再带回来。”月临把雪团塞到吴良手里,然后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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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猫爪……怎黑成了这样?是沾上墨了吗?”

月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别问我,问它去。”

吴良神情微窘,应了句是,抱着猫退下了。

月临视线一瞟,扫到了桌上的一盘冰莲果,想也没想就抓起一个尝了尝,发现味道很不错,汁水甜津津的,十分清甜爽口。他一路走回来正渴着,几口就吃完了,顺手又拿了一个。

午膳用了些猪脚汤,月临吃完后腻得慌,便继续啃起了冰莲果,一个接一个的,跟上瘾似的,果盘很快就见了底。

谁知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觉得腹中绞痛,跑了趟茅房,不仅没有丝毫缓解,肚子里反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没多久,他又上了两次茅房,虚脱得连站都站不直了,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叫吴良去抓药,还嘱咐他千万不要让沈云渐知道。

不然就太丢人了。

这一闹到了晚上才消停下来。

月临整个人如同一朵饱受蹂躏的残花,生无可恋地在床上躺尸。

吴良抱了雪团过来,它爪子上的墨汁还是没完全洗掉,只是从黑色变成了灰色。

他一松手,雪团就轻盈地跳到了床上,爬到被子拱起的地方,在上面踩了几下。

月临动动屁股,把它抖下去,对吴良斥道:“谁让你带它来的,没看见我不舒服吗?弄走弄走!”

雪团耳朵耸了耸,从容不迫地往前迈了几步,到床脚趴下了。

吴良俯下身去够它,无奈距离有点远,没够到。

月临厌烦地蹙起眉:“行了,让它在那儿待着吧。”

吴良只得规规矩矩地退后,问:“主子,厨房备了粥,可要小的给您端来?”

月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后,又嗯了一声。

粥煮的很稠糯,热乎乎的冒着白气,月临舀了一勺,用嘴吹凉了些才吃下去。

吴良提起桌上的茶壶,打算把里面的冷茶倒掉,偶然注意到了一旁的空果盘,惊讶道:“主子,这冰莲果您都吃完了?”

“对啊,怎么了?”

“唉!怪小的忘了提醒您,冰莲果性寒,本是清热解火的,吃多了容易气滞血瘀,伤脾胃,想来您腹泻便是因为这个……”

月临瞪他:“你怎么不早说!”

吴良跪到地上认错:“是小的疏忽了,请主子责罚!”

月临正欲发落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怒气收了:“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吴良惴惴地走到他面前,等他开口。

“你说——这个冰莲果,常人吃了尚且如此,若换作是体弱有寒症的人呢?”

“那可连碰都碰不得,病一场是小事,如若长期食用,恐于身体有损。”

“这样啊……”月临用勺子缓缓搅动着碗里的粥,热气缭缭飘散,“上回厨房送来的红枣山药糕我尝着不错,那个不是可以补气血吗?明天让厨子再做一些,记住,这次要放冰莲果进去。”

吴良犹豫了一下:“可是主子您这才刚刚……”

勺子在碗边一磕,月临直起腰,面带愠色教训道:“少废话,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个奴才还想管主子的事情不成?”

“小的不敢。”吴良低了低头,“只是……红枣味浓,怕会遮盖住冰莲果的味道,不妨叫厨子去掉红枣,做成冰莲果山药糕……”

“不,我就要红枣。”月临垂下眼睫,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尝不出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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