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那些洋学堂的女学生,一个个那么自信大方,都说读书好,连嫁人也不愿意。
那些人,又那样对待她。
他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木棍。
遗光从后面跟着,见他宽阔的肩膀像山一样沉静,他好久没有发出点声音,闷着头赶路,好像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天将亮,草地被蒙上了一层虚幻而稀薄的金光,有一两只鹄鸟惊的从草丛里飞起来,发出一阵阵咕叫。
“陆大哥, 陆大哥……”
陆金肩膀一抖,好像突然醒过来。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手上打草的棍子挥舞的渐渐慢了下来。
低沉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
“我是陕府绥德人。都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我们那儿,虽然都是黄土地,可是男人勤快,女人贤惠,走西口,跑叁边,下南路,赶马帮,拉驼队,南边北边,只要脚能到的地方,我们都去。
老人说人有手脚,不靠天。只要勤快,就能活下命,存下钱。
那时候,是这样的。
就是老辫子后期,流寇土匪横行,我们绥德汉子,拿着马鞭棍棒,谁都不怕。
可后来,老辫子倒了,军阀来了,土匪换了身皮,也当官了。当了官,心还是强盗。
1917年,新政府发动了二次革命,当时的督军陈树藩手上没兵,病急乱投医,向镇嵩军头子刘镇华发出了求援信号。
就此关中天黑了,刘土匪入了关,像蝗虫进了麦地。马没了,地没了,米脂的婆姨被买了为奴作婢,绥德的汉子套上笼头,被赶去川湘黔豫,挖煤拉纤,烧窑填沟。哪里工价最高,人命最贱,就将我们赶去哪里。我们活的不像人,甚至还不如畜生。”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
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我家里以前也算是些家底的庄户,几十顷肥田靠着沟子,小时候还曾被送去学堂读过一些书。虽不认得多少墨水,可也知道了先生说的忠孝礼仪。七岁上,刘土匪和陈大帅抢地盘,打到了我们庄,糟蹋了地,挖断了沟。还要到乡里地主家敲骨头银。我家遭了灾,娘受了惊吓,抱着我弟从垄上跌下来。
当晚,大小都咽了气。
地没了,钱没了,人也没了。
刘土匪又要挑青壮去做苦力。我跟着我爹,从豫到川,挖煤烧砖,什么都干了。十叁岁那年,我爹的咳血,看了大夫说是肺不中用了。矿主不把人命当命,还要我们下矿。于是,我背着我爹逃了出来。又去了广州,在那里,他还算过了几年舒服点的日子。他死了,我背着他的骨灰,想送他回家,和我娘,我弟葬在一起。一路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他的声音像石头渐渐沉入了水底,清晨的风吹掀起点袍角在草地上舞着,
气氛是清而冷。
陆金感到肩膀叫人轻轻的触碰,他回过头,看见张温柔如春水的脸庞。
“陆大哥,你说要带我去无产阶级的大本营,看红太阳,看祖国。以前我觉得那不可能,可现在咱们都出来了。我们现在就在路上,这一定是一条正确的路,一条很好的路。
这片土地,你比我看到过更多它的苦难,我相信,只要心还亮着,就可以走到想去的地方,做成想去的事情。”
最后,她还说道
“陆大哥,你在前面走,我会跟着你。
”
草蔌被棍子敲打,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黑布鞋踩在地上,从荒野里率先开出了道路。
倒伏的草都被他踩的严严实实,安安稳稳的趴伏在泥地上,小皮鞋跟在后面,轻轻踩着这条柔软的绿草径,仿佛连滴晨露都无法触碰,然后打湿姑娘美丽的裙角。
一轮红日终于从山顶跃升起来,晨风吹散了雾霭,初生的太阳放射出万丈金光将山河都点的透亮。
...…………
这章是不是很政治正确,哈哈哈!
我其实今天就写了一千字,别的是昨天的存稿。今天加班了,9点才到家,感觉一说加更就会有事。
明天再补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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