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望族作者:肉色屋
时,我拿出来给你擦拭。唉,想来是虞姨娘的嫁妆,难为春姑娘偷藏下到现在。”
江婉沐由着木根娘擦拭她额头,听着她的感叹,瞧着她把小盒子,快快的藏在床侧箱子底部。她在见过虞细细后,从骨子里面,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个娇柔如同花朵般的人,只顾着感怀着自已的伤心,未曾真正打量过幼小的女儿,连一句安抚的话,都未曾对她说起,走时还要丢一个失望的眼神给女儿。
吉言娘亲进来收拾碗筷时,江婉沐已收藏好自已的情绪波动。吉言在她娘亲的走后,双手用力搓了好几次,又轻轻摸的走了好几个来回。她瞧着坐在桌前,依然一脸木然的江婉沐,小声音说:“小姐,我娘亲教过我绣花,我娘亲说我近来绣得好。要是小姐愿意学,我可以教小姐绣花。”
江婉沐听她这话,猛然抬头向她,望到她眼里的诚意。江婉沐心里微有些叹息,轻声音对她说:“吉言,你是江家的家生子,有些事情,你自已应该也有所感觉,你觉得江家会允许我学绣花吗?”江婉沐经过这几年,对年纪小生活在底层的人,已学会不去轻视她们。
吉言听江婉沐的话,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主母不会喜欢小姐聪明,不会喜欢小姐能干。五小姐现在已进族学,听说老太太很喜欢她。”江婉沐知道吉言口中的五小姐,是嫡母陪嫁丫头所生
这五小姐出生时,正好是江婉沐磕撞头没多久的事。江婉沐记得她清醒没几天,还在注意倾听着江家各种各样的消息,就听到五小姐出生,自家生父兴奋的为此女取名‘婉清’,还寄语说‘此女有她嫡母的清华风范。’这话传到江婉沐耳里,正喝在口中的水,直接喷出来。
而嫡母得到自已相公的夸奖,立时把自已的陪嫁丫头提升为姨娘江老太太听到江婉沐可以下床的消息后,直接吩咐下来说‘以后三小姐不用到我面前故意尽孝心,见不了台面的东西,立在门口我都觉得烦。’老太太这话一出口,江婉沐院子里的伴妇,大多数人,在一年的时间里,各找门路离开。
只余下木根娘和石头娘还在她身边,按她们两人的话说:“三小姐现在年纪小,身边还需要人照顾。主母想着我们老实,留我们守在她身边。”而她们私下里却不是这样说的。木根娘亲自是愿意照顾江婉沐,三小姐只比她儿子小一个月,小时是她奶大的孩子,大后在她心里,总觉得木然的江婉沐,待她就是比别人来得亲近。
江婉沐听着江老太太身边人,过来对她转达这话。那妇人说时瞧着木然的江婉沐,也颇有几分同情,说完后她快快的转身离开。留下低下头无语的江婉沐。木根娘亲一脸不忍心的望着她,想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过错,惹得老太太如此生厌,她只是代她生母受过。
江家的嫡子嫡女,三岁要进族学认字。江家的庶子,四岁要进族学认字。江家的庶女,五岁同样要进族学认字。江家的嫡女,六岁就要开始学习手艺。庶女们在七岁同样要开始学习手艺。而这些与江婉沐没有任何关系,她在四岁时,盼望过,进族学认字。可是江老太太发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三小姐,族学这事免了。’
七岁,她想着总算到学些手艺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里,女子总要学会亲手缝制衣裳。可是她没有盼来这事,这回是嫡母在偶然间有人提起这事时,她心疼的放话说‘婉沐,生来是享福的命。你瞧这些年,她不用去族学费心认字,反而没啥毛病。这动针线,总是多费心神,她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康健,到时不要累出毛病。’
江婉沐记得听到木根娘转着弯说这话时,望到她眼里的愤慨,她伸出手轻轻的拍抚她。她的心里,早已明白自已在江家,要如何的活下去。
第七章白莲花般的生母2
江婉沐良久没有说话,她隔一会抬眼望向低着头,满脸红色的吉言,再稍稍低头望到那双小脚拼命的在地上,互相交错的擦挤。她的眼神微微泛起些笑意,轻声音对着吉言说:“吉言,没有针,没有线,没有布,如何能学绣花。江家要是有人知道你教我绣花,会牵累到你的家里人。刚刚那话,我没有听到。你先回房间吧,晚饭时再过来。”
吉言听到江婉沐这话,抬头望她一眼,想开口说话又觉得没话可说。她见江婉沐此时已低下头端坐在那里,她想想还是挪动着双脚,轻轻走过去打开房门离开。门一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冷风,直接扑进房间里面。江婉沐给风这么一吹,眼里浅浅的笑意,顿时吹没有了。
门外的风声,时不时传进房间。江婉沐站起来走动几步,再向上跳动好几下,借以暖和身子。她的院子里,除去隔壁房间的吉言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她曾经仅有的两名伴妇,现在江家各有各的事做。她们没有象江婉娴身边亲近的伴妇一样,在她七岁后,自动转为她的管事妈妈。
江婉沐在六岁以前,还对许多事情抱有幻想。在她六岁那年夏天,嫡母身边管事妇人,直接到她的庭院,对正在院子里拔草的石头娘亲,说:“石头家的,夫人说打理花木的人手不够。要你现在去找管理庭院林管事,听从他的安排。”她说完这话,瞅一眼木然立在院子里的江婉沐,问候的话也没有一句。
石头娘亲听这话挺直身子,瞅一眼院子里的江婉沐。她走近那管事妇人几步,笑着低声音说:“大牛嫂子,三小姐这里只有我和木根家的,平时的活,要两人一块做才轻松些。我这一走,这活就要木根家的一人担。我只是想问问,我这要去几天?”
那妇人听她这话,伸手推她一把,发出一声冷笑说:“石头家的,你离我远些。你嫁你家男人前,在我们这一堆人中,也算是个机灵人。现在怎么跟你男人一样,越来越笨实。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份轻松事,是我瞧着你从前待我好的份上,稍稍同同夫人提了提,帮你讨来的活。你以后好好做,不要让我跟着你丢面子。”
那妇人一脸不快的瞧着石头娘亲,见她一脸不忍心的样子。恼怒的伸手,点着石头娘亲,沉声音说:“你不会在三小姐院子里呆久了,跟她一块笨起来。虞姨娘前两天遇到二小姐的姨娘,两人说上话了。二小姐同夫人说,虞姨娘夸自家女儿能干。”
石头娘亲听得一脸愕然,望着妇人说:“虞姨娘有两年时间,都没有来看过三小姐。”那妇人没心思听石头娘亲多话,直管催着她说:“快收拾东西,早点去找林管事。四小姐院子里也有伴妇要过去,你要赶在她前面,你快些打理自已,我陪你一块去。”
石头娘亲再望一眼低垂下头的江婉沐,又见到木根娘亲向她点头。她咬一咬牙,冲进房间里,一会空手冲出来,对等她的妇人说:“大牛嫂子,我们走吧。衣服什么的,我空时再来收拾。”她们一块离开后,江婉沐才抬起头望着石头娘亲的背影。
木根娘亲瞧一眼自家的小姐,轻叹息一句说:“小姐,我教你认冼衣草,冼头草。”江婉沐跟在木根娘后面,到院子的角落里,听她细细讲解着两者不同之处。她见江婉沐很快分辩清楚两者后,感叹的说:“小姐,你同江家别的小姐不同,以后有些事情,你要早些学会。”
江婉沐在醒来的第一年,已相当的明白,自家的生母是白莲花玻璃心般的人。名门世家的小姐,偶遇成亲几年的世家名门男子。原本稍稍理性,替家人着想一些的女子,都不会有后续发展偏偏她的生母,同她前一世,听过所有的嚣张小三的典范故事一样与有家世有嫡子女的男子,一见生情,再见钟情,三见深情不能移
而她的生父江安和,面对如此特别深情的女子,想着她后面的家世,一时骄傲的晕头,竟然不加阻挠,而是以薄情加以引诱一时男有义,女有情。男的心里终是有自已的结发嫡妻和聪明可爱的嫡子女,想来想去只能许女子平妻之位,不过另许下千万句不变心的诺言。双双说定此事,纷纷各自回头同家人商量。
虞家听闻这消息,全家上下皆变色。自是不能接受捧在手心里的嫡女,会心喜有家室男子,竟然为了他,名门世家的嫡妻不做,要去做人家平妻,说的好听是平妻,不好听只是一个妾。家人们用尽所有心机去反对这事。而虞细细想得太美好,她百般抗拒不从家人安排的亲事,执意不管如何都要入江家门。
梦想是非常的美好,现实却是相当的不如人意。江安和的书香门第嫡妻,很是贤慧为夫君分忧说:“夫君,只要纶儿,瑜儿,逸儿他们三人嫡子和嫡女之位不动,这嫡妻之位,我愿意让给虞小姐。”江安和听得嫡妻这话感动不已,更加坚定嫡妻之位绝不移的念头。
江夫人得知后消息后,在儿媳妇的劝告下,冷着脸对儿子说‘我已有贤儿媳妇,不想锦上添花。此事听老太太安排。’江夫人做了江老太太多年儿媳妇,对自家这个婆婆深深的了解。江老太太是古老的名门世家的嫡女,骨子里极其重规矩。
江老太太听闻此消息,对一向深感得意的嫡孙,这般所作所为大怒起来。她心里认为是虞家不安分的嫡女,引诱自家一向稳重的嫡孙失去常态。她暗恨那不知轻重的女子,没有名门闺秀的稳重,却有小门小户人家的轻浮。
她心里自家孙儿是千万般的好,只是狐狸精太过历害,美色所迷惑自家嫡孙,竟然许下平妻之位她当既怒言‘这种女子,一定要进我们江家们,最多只能是贵妾。我们江家几代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平妻。她要平妻之位,除非是我死后的事。’此言一出,江安和不敢多说一句,只能转头去同虞细细再商量。
一般的女子,在事与愿违相隔太远后,都会抽刀断情。可是虞细细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深以为她容貌如花般的美,情趣与江安和相投,与江安和的嫡妻相比,她只是晚了一些时间,她深信在江安和心里,她比任何女子都要美都要好。
在虞家与她断绝关系的情形下,她从侧门入了江家门。一个名门世家的娇小姐,不为人嫡妻,而愿入江家做贵妾,是那年所有名门世家,皆不敢相信惊天动地的大事。经过世情的人,感叹江安和在女子身上不一般的手段,叹息虞细细的无知。
第八章名字之争
江婉沐只要想到生母虞细细,只有暗自叹息的份。如果是在她的前世,虞细细是她打自心底里瞧不起的女子。她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子,为了一些表面的光芒,失去对人性最低要求,为人极其的鼠目寸光,尽做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可是在她这一世,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瞧不起虞细细,独独她不行。
虞细细是虞家众人捧着长大的女子,她是嫡系的嫡长女,从小长相出众,为人又聪明伶俐,深得长辈们欢心和平辈们的喜爱。她在虞家完善的保护下,没有经过嫡庶暗争,而是如同温室里的花朵般生长。她入江家之后,少掉虞家的光环,初时自信的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啥不同而没有光环的她,在江安和的眼里,却失色许多,还好她进门没多久有喜。
江安和面对她,最初的一段时光,觉得她有一番新鲜。毕竟虞细细与他的贤慧大方嫡妻相比,多份朝气和独占心;和他那几个爱低头的妾室相比,虞细细要娇俏动人,言谈有趣许多。虞细细有喜后,江安和期盼着孩子出生希望这孩子生下来后,能缓和江家和虞家僵硬的关系。
江家江老太太自虞细细进江家门后,从来不允许虞细细接近她。而江太太在她进门之前,就以照顾江老爷身体为由,直接去了外地江老爷为官地方。江家祖宅,真正主事的是江安和嫡妻她是个妙人,明明知道虞细细曾经想谋取她正妻之位,可是她面对虞细细时,都是满面春风轻言细语相当的怡人
虞细细有孩子后,她的小性子越发的历害而江安和的嫡妻,却一直待她体贴入微,处处小心体谅她。她在虞细细的孕期,把各种补养品,仿佛不要钱般的送到她的院子里。虞细细习惯于别人这般细心的照顾自已,从来没有多想过一丝的不妥当。妻妾之间的和乐,最美的自然是江安和。
江婉沐生下来后,江安和是无比的失望,他心里盼望着是个儿子,只有儿子才能让虞家缓和下来他听到消息,立时甩手出虞细细的院子门直到江婉沐百天之后,他才再次踏进虞细细的院子门。江婉沐满月时,江安和没有给她定下名字,还是他贤慧的嫡妻为庶女,按着她们这一辈‘婉’字的排名,为她取‘沐’字。
江安和在江婉沐出生后,渐渐的开始对虞细细冷落。而江婉沐一天天慢慢的长大,容貌上面明显没有继承双亲的长处。她长相平平,一双眼睛虽然略大些,眼里却无一丝神采,显得整个人木然呆滞。江安和本来已有两个漂亮女儿,对这个三女儿,他瞧过两次后,实在没法子打心里喜欢她。
江婉沐一岁时,虞细细去她院子里看她。在门外听到屋内一个伴妇,大声音说:“你们瞧瞧,三小姐的眼睛,怎么都不转动,显得人木木的。我以前瞧过二小姐,那眼珠子可是转动不停。”而另一个伴妇听后,笑起来说:“三小姐名字里面有‘木’字,人也没那么可爱机灵。”
虞细细当既用力推开门,屋内四个伴妇,正围着躺在床上玩的江婉沐看。虞细细推开这些人,细瞧自家的女儿,见她眼睛定定的盯向一处,好一会还未曾转动。的确如伴妇所说的那样:“没有一点的可爱之处。”虞细细自从女孩子儿出生后,渐渐尝到从天上往地下掉的滋味。
江安和没有如从前那般待她,他仿佛不记得他许下的诺言。而江家上下的人,明显瞧她眼光不对劲,她总觉得那些眼光相当的不屑,可是注意去看,人人脸上有着讨好的笑容。江安和的嫡妻,是客气疏远的待她。
虞细细注意到女儿的不妥,心里顿时涌起悲凉感,她的身子,软软的就要往地下倒。她身后的陪嫁过来问春丫头,赶紧伸手扶住她,再用力捏一下她的手心。虞细细就着床边的凳子坐下,怔忡的瞧着女儿,喃喃道:“江婉沐,这名字没有取好。原来她取名字有这个深意,是我太呆了,竟然相信了她字面上的解释。”
问春急得赶紧去瞧向四个伴妇的神情,手用力去扯虞细细的手,提醒说:“姨娘,你误会主母对三小姐的爱护。你从前不是说,‘沐’字好,润泽一辈子。”虞细细听她这话后,发出刺耳的锐笑,隔一会后,她怔忡着说:“栉风沐雨,辛苦劳累,饱经风雨。我错了,信了男人的诺言。”
虞细细自是为了这个名字,同江安和一再说起,要帮女儿重新改过名字而江安和听她说得多后,很有些不耐烦的冷脸相向,说:“你上次同我说,觉得婉沐有些不对劲。我专门找大夫来给她瞧过,大夫说她没大事,只是先性不爱动。你以后不要闲着无聊,一天到晚想着法子生些事来。
天下有几个主母,会这么用心为庶女取名字。你不但不懂得感恩,还在我面前借机生事,你太让我失望。这名字我同你再说一次,我觉得她取得好。她从前就同我说过,我们逸儿的名字,取得太飘了些,小时极其爱吵闹,身子一直不好。还是前几年,她祖父赐她一个‘重’字,才把她稳住。现在婉沐多好,长得结实能吃能喝,不吵不闹不难带。”
江安和一直觉得自家嫡妻心向着他,事事为他着想,自是不会象虞细细认为的那般,做下那般小心眼的事情。为此他特意冷了虞细细大半年,同时吩咐嫡妻不要对虞细细照顾的太周到,说那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虞细细经此一事后,对女儿也淡了几分心思,不象从前那般,一天来看好几次,而是隔几天,才上门看看女儿。
江婉沐在冰冷的屋内,用力的打开手,转动着身子,思绪快速的跟着转动着。她想着自家的生母,想着那远远的望过去的一眼,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心里轻叹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年,虞细细忧虑过多,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听说江安和近两年,从来不曾踏进她的院子门。她和江婉沐一样,是被江家遗忘的人。
江婉沐冷眼旁观自家嫡母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远远的瞧过她温婉大方的作派。她对自家生母,惨败在她的手里,丝毫不觉得奇怪。有这般历害的对手,自家生母虽败犹荣。
第九章哥哥
木根娘亲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躲僻开府中人的注视,她悄悄的行向江婉沐的院子处。在院子门外,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好几圈,才敢放心轻推院子一侧门,轻轻的踏进院子里。大雪纷飞下,院子里有一种萧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