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周维犀故意在旁边嗤笑一声,“这算什么,我吃薯条只吃芯儿。”
“装逼吧你就,你吃个给我看看!”
赵无力发现他们在互相比拼,自己便也不甘示弱:“这算什么,我吃薯条只吃番茄酱!”
说着,他就低头伸出舌头,把餐盘里的一坨番茄酱全部勾入嘴中。浓稠的红色酱料沿着他唇角缓慢流下,宛如淋漓鲜血那般触目惊心,其他几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方昭赶紧拦住他,“哥,不至于的哥,别这样……”
于燃立刻开怀大笑,他平时被人评价是“傻逼”都习惯了,可赵无力比自己还傻逼,因此食物链倒数第二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说:“赵无力,你是唯一一个因为智商低,让我服的!哈哈哈哈……”
“你知道他跟我一个考场吗?”楚眠的声音慢悠悠飘来。
于燃笑着笑着就沉默了,低头咬汉堡。
过半晌,他才又开口:“其实薯条蘸圣代最好吃,你们不知道吧?”
他把几根薯条放进巧克力圣代里搅了搅,这种吃法马上遭到众人嫌弃,纷纷攻击是“黑暗料理”。于燃也不辩驳,挑出一根长的,干脆地递到楚眠嘴边。
楚眠下意识含住,冰淇淋迅速在舌尖绽放,融化成更甘甜的味道。他忘记咂摸薯条蘸圣代的口感,不知不自觉就咽下去了,脑海里只剩“于燃喂自己吃东西”这个事实。
“好吃吧?”于燃期待地问。
楚眠敷衍点头。
男生之间这种举动……大概算得上亲昵。楚眠注意着于燃接下来的动作,见他没有再挨个喂其他人,才放心地挪开视线。
这天回去后,楚眠的本子上又多了条横线。
然后他反复思考,于燃为什么会只亲手喂自己薯条,明明当时跟周维犀距离更近。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因为于燃觉得蘸了圣代的薯条最好吃,所以才特意给他。
以此类推的话,于燃觉得黄片儿是个珍贵的东西,所以才追问他要不要看;于燃觉得自慰是件舒服的事,所以才邀请他一起……归根结底,于燃比起别的朋友,好像更重视他。
楚眠恍然,心跳加快的同时也相信了这个推断。
他用力抿住唇,不想独自在房间里笑起来,迅速翻开“咩咩讨厌的一切”,涂掉了所有于燃的名字。
几场春雨过后,容港的空气清冷又干净。经历完月考,学生们盼来了本学期第一次假期,于燃今天放学的模样都比平时更开朗。
他一进家门,听见母亲在破口大骂,低头发现地上多了双男人的皮鞋。
是爸爸——于燃轻松判断出这个情况。
他的回家可以算作父母争吵的暂停标志,李桂蓉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父亲紧随其后,而于烬已经在餐桌旁等了很久。他们谁都不记得一家四口上次团聚是哪天了,不过现在又围在一起吃饭,几人也没流露出特别的抵触或者怀念。
“傻逼,真的是个傻逼。”李桂蓉显然还火气没撒干净,忍不住跟两个儿子说话,“你们俩脑子笨就是随了你们这个亲爹,他干的那傻事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家里那个塑料笤帚的把手坏了,我让他路过超市买新的,结果他买回来你们猜他干了什么?”
李桂蓉说着,冷笑一声:“他把新笤帚的棍儿拆了,换在了旧的上边。”
她转脸瞪男人,“合着你他妈觉得那簸箕没用是吧?”
于晖不屑地瞟她,“没文化,男孩的智商都随妈,他俩傻跟我没关系。”
这话让李桂蓉气得直翻白眼,她“咣”地撂下碗,咬牙切齿地看着于燃和于烬,“你们看见了吧,这傻逼听人说话都抓不到重点,我没辙了真的。”
两个少年都没兴趣参与父母的争吵,只是笑了笑,低头吃饭。
于晖也不想跟李桂蓉说话,转脸问两个儿子最近学习情况。于烬才初一,作业每晚十点左右就能做完,而于燃却天天快凌晨才睡,这让于晖很心疼。
男人拍着于燃肩膀唉声叹气:“都怪爹没本事,我要是个贪官就好了,把你们送去最好的学校,砸钱给老师,让他们不许管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李桂蓉的筷子尖在空中冲于晖指指点点,“你俩听听,这狗说的是人话吗?”
于烬没忍住,哈哈大笑。
于燃安慰父亲:“爸,没事,等你暴富了,再让我俩走后门也不迟。”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暴富啊。”
“赶紧闭嘴!”李桂蓉怒不可遏地踢他。
于晖这次回来,是因为清明节得去给母亲扫墓。母亲在世时,跟李桂蓉之间婆媳关系很良好,于是夫妻两人每年都同行去墓地,伪装出还恩爱如初的样子,在碑前絮叨几番。
于燃和于烬学习要紧,只需家里待着等他们回来。
“爸妈怎么还不离婚?”于烬躺在床上玩手机游戏问哥哥,“我觉得他们缘分已尽,可以再给我们找新爸爸和新妈妈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四份零花钱!”
于燃正背诵楚眠给他的笔记,随口说:“大人的事,我们小孩子不要管。”
“你今年就该十六了。”
“就算我二十六,在爸妈眼里也是小孩子啊,你更是了。”
于烬放下手机翻身,挠了挠脸颊,问:“你知道爸妈怎么认识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他们提过。”
于燃也没多少印象,从他记事起,父母的相处模式就与“和睦”两字不沾边。不过他翻过家里相册,爸妈年轻时穿着同一所技校的衣服,勾肩搭背,笑容明媚,约莫十五六岁。
跟自己现在的年纪一样。
正回忆着相片,他听见家门处传来钥匙拧动声。李桂蓉独自一人回来了,又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咒骂着于晖:“我看他是在外面跟野娘们儿浪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到墓地跪下来就哭,半天才发现哭错坟头。”
于燃问:“那你没拦着他?”
“我拦他干什么,我让他亲娘在天上看看他现在什么德行。”李桂蓉沉重地喘气,“气死我了,跟你爸见一次面我就等于折寿一年。”
她一个人回屋,安静地待了很久,情绪缓和后,出来找俩儿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