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若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反正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因为朋友,永远会站在朋友这一边。
顾意勉强地勾唇,与她坐了会儿,才回顾家。
回顾家的时候,王瑞芝和顾丛文一看见她回来,对视一眼,眼神中透着些慌乱。顾意低头换拖鞋,知道他们肯定听说了什么消息。
王瑞芝几次欲言又止,这些日子以来,本来她都劝好自己,让自己不干涉小意的决定。可是忽然出了这么回事,她又忍不住了。
“明天……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小倦?”王瑞芝征求顾意的意见,顾意嗯了声。
王瑞芝看向顾丛文,又问:“饿了没有呀?要不要吃晚饭?”
顾意摇头,“在外面吃过了。”
她挤出一个微笑,“我先上楼了。”
合上房门,一声叹息从她喉口滑落,掷地有声地砸在地毯上。顾意拉开椅子,胳膊有些发虚地坐下。
她发觉自己后背冒冷汗,整个人透着凉,自觉这种状态不对,爬上床躺下,陷入柔软被窝。
回来时才六点半,外边暮色刚临,顾意就没拉窗帘,一觉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坠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
梦里是墓园,飘着雨丝,冷冷清清,全世界都好安静,只剩下雨的声音,滴滴答答。她站在雨中,站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的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却看了好几遍才完全能认清。
夫薛倦之墓。
顾意自梦中惊醒,睁开眼时看见外面昏黄的路灯,慢慢坐起身来,长吸了口气。等额头上泛着冷,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响。
是何晴的电话。
“喂,妈。”顾意嗓子有些哑,何晴也听出来了,愣了愣,先问她好不好。
何晴和薛中泽其实一直对顾意很好,他们虽然身价高重,但待人并没什么架子。尤其是何晴,对顾意颇为关怀。
哪怕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的儿子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她打电话给顾意的时候,语气仍然尚算温和。
“我没事,妈。”顾意抱紧自己膝盖,下巴搁在上面,听何晴的电话。
“小意啊,他不肯住院,被我和他爸爸拦下了。但他有点挑剔,你也知道的,有些东西一定要用自己习惯的,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去他那儿收拾些东西,好吗?”
“好。”顾意应下,又说,“明天我爸妈也会去看看他。”
“嗯。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总不能两个人都病倒了。”
挂断何晴电话后,顾意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觉得嗓子渴得冒烟,才不得不起身。水在桌上,顾意打开盖子猛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没摆稳,差点洒了满桌。
好在她拦得及时,只晕湿了一片,书的边缘有些遭殃。
顾意拿纸巾擦干净,视线却一顿,落在书本之间冒出头的一角上。
她捏着那个尖,将那张纸抽出来。
是一张泛黄的贺卡。
字迹不属于她,但和她自己的字迹一样熟悉。
“祝顾意早日前程似锦,成为世界知名设计师。”
高中毕业的时候,薛倦给她写的。那时候他大概抱着,祝她早日前程似锦,不再纠缠他的想法。
多么讽刺,真有这么一天,她要前程似锦,大步流星,不再纠缠,他却怎么也不肯放手了。
顾意把贺卡放回书本之间,换了身衣服下楼。“我出去一趟。”
王瑞芝啊了声,“这么晚了呀,要去哪里喔?”
“薛倦那儿,帮他收拾点东西。”顾意换了鞋,给司机打电话。
薛倦家里有些空,陈姨还在,看见是顾意,显然很惊喜。
“太太。”那天薛倦在家中晕倒,是陈姨打电话叫的救护车,不过她还不清楚薛倦病情,只是单纯觉得,他那个忙法,肯定要出事。
“哎哟,我早就劝先生,他不能这么忙下去。身体才是本钱,忙坏了身体,要吃亏的。太太出门的那些时间,先生整个人都扑在工作上,觉都不睡,饭也不吃,这怎么行?”陈姨有些收不住,顾意找不到打断的地方,只好听着。
从陈姨的叙述里,猜测他这些日子的生活。
作息混乱,吃饭不规律,熬夜……这些都是顾意以前的坏毛病,还常被他说。
顾意听完,才说明来意,“我帮他收拾点东西,你休息吧。”
何晴既然打电话给她,让她亲自来,她总不能假手他人。她在医院里待过,知道需要些什么。
那些东西也如记忆中一般,全都在她熟悉的位置。
在收拾的过程中,顾意意外发现一个东西,夹在她遗留下来的论文文件之下。
那堆文件里原本有一大把的空白a4纸,如今却都被填满了。黑色钢笔写出来的字也能看出些时间的磋磨,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日期,从她不肯见薛倦那天起。
今天小意也不肯见我,我不想离开医院,游荡如孤魂野鬼,最后找了个普通病房坐下,看见护士给人换床的东西,还以为是出院,心想,小意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于是多嘴问了一句护士,护士说,是在手术台上去世。
原来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那一刻,我有种强烈的念头,拔腿狂奔回小意的病房。
隔着半条走廊,看见阿姨出来,等她走后,我隔着玻璃看了眼里面,看见她坐在窗边,背影那样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