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得好好的,结果没过多久,幼清自己就给睡着了。有没有人再碰他的肚子,有没有再被拉进怀里,幼清一概不知,他蹭着薛白的肩膀,砸巴着嘴睡得不省人事。
“荷叶鸡、荷叶鸡排……”
这小东西吃完了桂花,又开始念叨起荷叶来,见什么都想吃。
月上枝头,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深,蝉鸣都只有寥寥几声,幼清却突然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他拧起眉心待了一会儿,实在难受得不行了,只好努力地往床边爬,结果还没有跑下床就忍不住了,幼清趴在薛白的身上吐了一地。
“怎么了?”
薛白轻拍着幼清的背,守在屋外的侍女连忙进来点亮灯,又把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幼清含着漱口茶不说话,半天才慢慢吐出来,他病恹恹地趴回薛白的身上,皱着脸胡乱地说:“吃多了。”
“不多。”傍晚在酒楼时,幼清没有吃几口就闹着要回府,而临睡前他也不过咬了几口桂花糕与小半碗的米酒而已。薛白把幼清按在怀里,侧过眸对侍女说:“让管家请一个郎中过来。”
“不行!”
幼清一把捂住薛白的薄唇,扭头对侍女说:“不请郎中,我说得才算数。”
他难得机灵一回,晓得自己犯恶心肯定不怪睡前吃得多,而且郎中一请来,自己怀孕就瞒不住了。
幼清稍微睁大眼睛,如临大敌地对薛白说:“就是吃得多。”
薛白捏着他的脸,不置可否,只给侍女使了一个眼神,侍女行了礼安静地退下,薛白这才安抚他道:“不想要郎中过来就罢了。时候已经不早了,接着睡,若是明早你赖床不肯用膳,岳丈、岳母会放心不下。”
“不能请郎中。”
幼清拱着薛白的颈窝,又郑重其事地给他念叨了好几遍,只是一遍比一遍声音小,到最后只有软绵绵的哼哼声。
薛白倒不言语,只轻拍着幼清的背,哄着他入眠。不多时,管家领着郎中急忙赶来,他敲了敲门,站在屋外恭恭敬敬地通报道:“王爷,裴郎中请来了。”
“稍等。”
幼清只穿着里衫,薛白瞥了他一眼,又给少年套上自己的白衣。
他们这边的动静吵醒赵氏,赵氏和衣推开门,大致扫了一眼,见邹总管带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候在门外,这年轻人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应当是郎中。赵氏不由眉头微蹙,担忧地问道:“邹管家,这是怎么了?”
“王爷道王妃方才呕吐不止。”
赵氏心里一惊,稍微思量几秒,寻思着说不定是孕吐,也抬手敲了敲门,“王爷,清清怎么样了?”
薛白道:“进来。”
赵氏赶紧走进来,幼清还趴在薛白的怀里睡着,侍女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火光倒是半点没打搅到幼清。赵氏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摸了摸幼清的额头,说:“这祖宗自个儿睡得还挺香。”
薛白把幼清放下来,“岳母。”
而后他又望向管家请来的年轻郎中,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说:“裴郎中,给他看看。”
年轻郎中取下药箱,赵氏不好阻拦,她低头觑一眼幼清,干脆趁着薛白不注意,掐住幼清的腰。
“痛。”
幼清茫然地睁开眼,人还是懵的,他气冲冲地问道:“谁掐我了?”
“谁掐你了?”赵氏敲了一下幼清的脑袋,冲着他挑起眉,而后笑吟吟地说:“这大半夜的,你把别人闹得不安宁,自己倒睡得挺香。”
幼清看清楚是赵氏以后,没胆儿再发脾气了,委屈巴巴地说:“没、没人掐我。”
赵氏坐到床边,揉着幼清的脑袋说:“王爷担心你,还连夜给你请来了郎中。”
“你又骗我!”
幼清瞪一眼薛白,扭头一瞄,又乐了,这郎中还是老熟人。他脆生生地问道:“怎么是你呀?”
“我也想知道怎么是你。”裴郎中没好气地说:“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省得又想一出是一出,让我帮你去碰瓷。”
“已经碰完了。”幼清吐了吐舌头,喜滋滋地说:“不想见到我,那你就走。”
裴郎中说:“我是不想见到你,但是我想见到银两。”
幼清咕哝着问道:“你就不能视金钱为粪土吗?”
“我疯了?”裴郎中说:“有钱不赚是傻蛋。我干嘛和钱过不去?”
幼清想了想,从赵氏那里摸出来几锭雪花银,企图用金钱来收买这个郎中,“你要是走开,我就把它们给你。”
裴郎中摸着这趟出诊得来的金条,高深莫测道:“医者仁心,取之有道。”
其实就是嫌钱给得少了。
这青年郎中就是上回幼清闹着给他包扎脖子的那一位,赵氏打量他几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打算借故支开薛白,便笑着问道:“清清,你与这位……郎中相识?”
“在下裴青书。”裴郎中否决道:“不认识。”
幼清和他说得不一样,“认识。”
赵氏闻言正欲开口,又忽而一顿,略带歉意地笑了,“王爷。”
薛白望过来,“嗯?”
“瞧我这记性,方才老爷还向我提起,如今你与清清已经成亲近两年,他有些话想同你说一说。”赵氏蹙眉道:“只是老爷唯恐说出来,王爷会心生不悦,是以踌躇不已,不若便趁着今日,把话说开。”
薛白眉梢轻抬,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侧过脸盯着幼清。
赵氏又道:“清清这边有我看着。”
她叹了一口气,“王爷待清清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这心里实在是存有顾虑。我一个妇道人家,眼界浅薄,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有老爷说得清楚,王爷同老爷好生聊一聊,这样日后我们回金陵,也能放得下心来。”
薛白思忖片刻,毕竟事关幼清,他微微颔首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