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在地上刚刚站稳,便感觉整个人被一种沉重冰冷的威压压的透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周围正悄无声息地围着乌压压数不清的士兵,他们全都戴着诡异的寒铁面具,全副武装裹严严实实的铠甲上泛着幽冷的光,仿佛还能闻到铁锈腥气。
无数杆长矛统一对准了她,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刺成一个筛子!
琼瑰愣在原地,感觉半点迈不开步子。
一道轻快的声音打破了这种阴沉黏腻的恐怖,轻而易举吸引了琼瑰的注意力。“陆小姐,您终于来了,这边请,陛下等您很久了。”
“陛下·······等我?”琼瑰看向他,琉璃般晶亮溢彩的眸子里满是困惑,仿佛呓语一般喃喃吐出了几个字。
木岫笑一笑,并未再等下去,而是挥挥手,立即有两名宫女上前扶住琼瑰,带着她向太上皇的行宫宫苑中走去。
路上琼瑰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便被震惊的好一会儿都回不过来神。
直到她进了一处匾额上写着春晖园的正堂中,听到那重重掩下的纱幔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才真正确定,事实真的就是那个不可能。
伸手拂开一重又一重纱幔,最后绕过一道镂刻千面牡丹柿叶屏风,琼瑰终于看到了一个颀长挺拔,朗如寒竹,自有一番风骨的,明黄色身影。
由于太过震惊,她盯着那个熟稔的身影足足好几秒,完全忽视了站在一旁的更远处的陆升阆和老态龙钟的太上皇。
对峙的几人中,居然是背对琼瑰的秦岁晏最先发现了她的到来。
他缓缓朝她转过身,清隽无双的面容映着微微摇曳的暖黄烛光,一瞬间遥远又高不可攀,那身明黄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矜贵雍雅。
数日未见,能看出他削瘦不少,然而那双眸子却更加幽深不可捉摸。
“陆小姐。”年轻的帝王朝她微微颔首,线条利落赶紧的下颌放松,唇角勾出一个不甚熟练甚至有些青涩的浅淡微笑来。
琼瑰一时无语。
她从未想过······秦岁晏会自己称帝!
向来循规守矩的端方君子,如何会自立门庭,做背弃君主的乱臣贼子?
更何况,陆升阆此刻也反应过来,焦急地大声让琼瑰离开:“琼琼!你怎么会来此处!为父不是告诫过你母亲,在家静候便好!”
琼瑰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陆升阆,发现他已经头发披散开来,一只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另一只将太上皇护在身后,官袍早已残破,还有着斑驳血迹,望着她的眼神痛且无措。
“父亲!”
琼瑰本能地往陆升阆的方向跑去,想看看他是否受伤,然而经过那个新任帝王时,手腕却被轻轻握住,他只是虚虚一环,琼瑰却挣脱不了。
“秦公子?你干什么,放开我!”
琼瑰迷惑地看去,下意识想要挣开束缚,却不想秦岁晏立在原地微微动了动手腕,便将琼瑰扣进怀中。
“秦公子!不要伤害琼琼!”陆升阆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剑指着秦岁晏向前冲了好几步,却终究被秦岁晏清冷如水的目光拦住,不敢冒进。
见他止住步伐,秦岁晏这才转向怀中的琼瑰,低声道,“听话,稍安勿躁。”
琼瑰被困在怀中动弹不得,整个人心脏猛跳,轻声道:“别伤害他······放过我父亲,求你······”
话音未落,就被秦岁晏更有力的迅疾往自己胸膛按近,眼前一片黑暗,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彻底被浓郁凛冽又具有侵略性的青檀气息包围。
不待琼瑰再说,秦岁晏锐利如鹰隼的视线重又落到太上皇身上,此时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秦岁晏的视线下竟显得不堪一击,微微哆嗦着偏过脸去,不敢直接接下他的注视。
秦岁晏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朕答应太师,留芩氏一条命,令他安享晚年。”
陆升阆听到此,牙关紧咬,脖子青筋爆粗,目眦欲裂地瞪向秦岁晏,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秦岁晏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自己做出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升阆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最后一声以后,唇边依然冒出了血迹,他死死地盯着秦岁晏和被他挟制住的自己女儿,最终跪了下来。
“太上皇!”陆升阆悲愤嘶鸣道,“臣,臣有愧于太上皇皇恩,今日愿提前为陛下殉守!”
说罢陆升阆便带着必死的决心,用尽全力挥剑朝脖子划去——
琼瑰听到这里猛地挣扎起来,想要从秦岁晏怀中挣开,“父亲——住手、母亲还在等您——”
只是一刹那间,琼瑰感到森寒白光一闪,晃到了自己的眼睛。
她忽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也忘了呼吸,只觉得一颗心满是惊骇恐惧——
“哐当!”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小银刀横空出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正巧击在陆升阆的手腕上,手腕一筋脉被击中,陆升阆瞬间失了力气,长剑掉落地上,擦着他的胸前掉落在地。
“陆太师,你若有伤,朕必将灭天下芩氏、陆氏!”秦岁晏厉声道。
陆升阆跪坐在地上,看了看被困住的女儿,琼瑰纤细的身子看上去极为脆弱,陆升阆只感觉喉咙仿佛堵住了一般,说不出任何话。
“陆卿,”太上皇叹息一声,咳嗽着,“咳咳,朕、知道你忠心不渝,不过······朕真的老了······算了,你着、跟着跟琼琼回家团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