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山主峰。
哼哈殿。
昔日恢弘不可直视的宫殿如今被妖龙贴上金砖,粉饰得金光闪闪。
狐妖抱着酒罐,狸猫妖顶着食盘……负责传送酒席的小妖们牵成线鱼贯而入。兔子精背着竹篓站在门口,里面是新摘的玫瑰花瓣,每进一个客人,小兔子都要跳起来撒一把,顺便喷点驱虫水。
妖怪都挺臭的,还有跳蚤,青炎怕自己那群狐朋狗友把灵杉熏坏。
红色绸布挂得到处都是。
灯笼更是点得极亮堂。
品位谈不上,但能看出结婚的某条龙开心得要死。
宾客出示请帖,奉上礼物,而后在小妖的带领下入座。各大门派和势力都分配了位置,谁来、谁没来看得一清二楚。
青炎早说了,没来的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死是一定的,就看想怎么死了。
话一放出,没人敢不来。
哼哈殿内人头攒动。
应邀前来的诛仙城城主火凤和妹妹火翎,放了礼物,一声不吭摸到座位。
火翎实在高兴不起来——昔日她和小二黑,是的,那时的青炎还不叫青炎,只有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名,二黑。两人都拜堂了,也没能做成夫妻。如今小二黑再娶,竟没考虑她,而是寻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修。
火翎一面抹泪一面咒骂小二黑死没良心。
放着她这样的美人不要,非和短命的人修交尾。
火凤小声安慰妹妹,“别哭了,人修充其量活个几百岁,而你呢,少说还有几万年,难道还等不到她死吗?”
“哥,你倒会说。”火翎扭下湿漉漉的袖子,怒道:“原配和续弦有得比吗?以前他爱他师父,我争不过,如今他心在磨盘上想通了,要寻妻,我竟有不争之理?”
火凤一听,脸色惨白。
“休提杉儿!”
火翎哼一声,背过脸去。
灵杉灵杉,人人都爱那冷心冷肺的灵杉仙子,可谁又曾得到过?
一群癞蛤蟆,人家飞升了好吧。
“凌霄阁到——”
鸟人长嚎一声,翅膀挥得老精神。
宴客厅里的人纷纷看去。
凌霄阁和无相门是死对头,原先无相门还是不可一世的无相门时,凌霄阁那群剑修就敢跟人叫板。如今无相门成了妖怪老巢,凌霄阁竟然不斗了,嘿,还改喝人家喜酒了!
“现在的修仙界都这般养老么?”
“害,都是利益。”
人修议论纷纷,多是偷掖。
妖修可不一样,扬眉吐气地到处转悠,嗓门越来越大。
宋铁胆在前,脸色铁青,手执凌霄阁牌子。他虽一身铁胆,见着红眼白毛的兔子精还是免不了一哆嗦。
任谁在花园里当段时间蝴蝶,都要怕这群整天挥舞捕虫网的小祖宗。
它们凶残起来,那可是太凶残了。
封寒混在普通弟子间,易容成脸上有疤的中年剑客。
他背着剑,并不落座,捡根柱子斜斜靠着,观察哼哈殿里形形色色的宾客。
尽是些大妖。
有些洪荒混沌以来就已存在。
看来在婚宴上劫走新娘是不可能的,只能另想办法。
胖乎乎的狸猫妖过来,不由分说往他怀里塞罐酒。封寒不好拒绝,便和其他人一样“喝喜酒”。
到他这种级别,普通酒水便真的是水了。
可这妖龙婚宴的酒水并不普通,源自无相山主峰的泉水,采自哼哈殿后院的桃花,样样都和他尘封的过去关联。
酒不醉人。
人也是要犯糊涂的。
封寒先是小饮,而后不知不觉越喝越多,瞧着金碧辉煌的哼哈殿眼眶生出几分湿意。他摇摇头,什么也想不起,却偏偏无法从突来的感伤中抽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他放下酒罐,知道自己不能再喝。
几句俗世的酸诗却翻来覆去地念。
酒宴过半。
新郎新娘出现。
妖龙就不用说了。
平日就爱穿金戴银的小水蛇,今日穿得越发贵气,就连脑门上都贴了金。封寒仔细一看,原先自毁弑师的灵蛇印记,如今描画成人蛇交缠的春宫图。
要不然说妖怪玩得野呢。
春宫图都敢往脑门上画。
人修们暗自低笑,倒是妖怪们兴致高昂,还说今晚一定要去婚房蹲到天亮,帮久旷无妻的青炎老祖振士气。
大厅气氛欢脱极了。
大家各笑各的,好不开心。
封寒醉眼迷离,望向身形窈窕的新娘,眉心忽的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