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7节</h1>
地上堆满了尸体,我坐在几具尸体中间,手抚着胸前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让人觉得欣喜的事呢?
顾西丞站在我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气息平稳后回神,见他正盯着我瞧,微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准备在这地上赖着不起来了?”他手中的剑在淌血,血珠一滴滴,在地上汇聚了一小摊,红艳艳的,有些触目惊心。
我死死的盯着他,试图看透他。
我不懂,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何有时对我温声细语?若喜欢我,为何又时常对我冷漠以待?
我想,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一道身影挡住了光线,我抬头,只见顾西丞不知何时来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淡淡说道:“起来吧!”
我呆愣了片刻,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秦缨。秦缨在碧玉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神色比方才更加苍白无助,眸中似乎噙着泪,欲哭还休。
顾西丞宽厚而又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心,不容分说的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不够轻柔的动作又一次扯疼了我身上的伤口,一阵晕眩袭来,我脚步踉跄了下,毫无防备的跌靠向他的怀中。
我胸前渗出的血几乎染红了我最喜欢的那件衣裳,顾西丞难得变了脸色,冷冷的问张韬:“大夫呢?”
因我身上带伤,所以离开邕州时,队伍中带着邕州最有名望的老大夫。方才那一番刺杀险些吓坏了没见过这等架势的老大夫,他正瘫软在一旁的地上瑟瑟发抖。侍卫们将他扶起时,他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住的流淌。
顾西丞不容拒绝的将我扶上了马车,我试图与他保持些距离,却被他不容置于的禁锢在怀中。
老大夫战战兢兢的凑上前来为我查看伤势,手仍在不停的颤抖,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时,顾西丞忽然大声唤道:“陈盛,请袁姑娘过来。”
名唤陈盛的人很快便领着一名男子走上前来,靠近之后,便能发现那男子过于娇小,脸蛋秀气,是个不择不扣的姑娘家,不难猜出她就是顾西丞口中的袁姑娘。
“丞哥哥,这袁姑娘是?”此时的秦缨已经不复方才的狼狈,重新整理了仪容,在碧玉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马车畔。
顾西丞瞥了秦缨一眼,并未答话,秦缨一僵,捏在碧玉手腕上的手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力,让碧玉吃疼变了脸色。
陈盛见状忙答道:“禀公主,袁姑娘是近来京中有名的女大夫。”
“原来如此。”秦缨敛了情绪,朝陈盛微笑致谢。
那袁姑娘不卑不亢的朝秦缨见礼后,登上了马车,冷冷的看了顾西丞一眼,道:“烦请公子下车。”
顾西丞眉头轻皱,袁姑娘冷笑道:“男女授受不亲不亲,否则公子为何带我来这儿?”将顾西丞赶下马车后,袁姑娘又看向刀刀,神色冷漠疏离,道:“你,上来帮忙。”
待刀刀上了车后,袁姑娘冷冷的看了侍立在马车旁的那些人一眼,大力关上了车门,脱了我的衣裳细心的查看了一番后,重新为我包扎了伤口,道:“郡主还是小心些,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多谢大夫。”我致谢后任由碧玉为我穿衣裳。
“不必谢,诊金我不会少收。”袁姑娘冷冷说罢就下了马车。
一直候在马车外的人见她下了车,又靠了过来,秦缨登上了马车,在我身侧坐下,轻声细语的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我点头,却没有答话,闭目养神。
刀刀温和有礼的说道:“公主,郡主累了,请您先回马车吧!”
秦缨下马车时,我并未睁开眼,察觉到顾西丞的气息靠近,我索性继续假寐。刀刀是个机灵的,抢在顾西丞开口之前说道:“顾公子,郡主这几日都没睡好,方才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怕是睡着了。”
顾西丞没再上马车,恰逢陈盛上前说道:“公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否出发?”
“起程吧。”顾西丞应了声,陈盛便下令起程。
刀刀关上马车的门,马车缓缓开动后,我才睁开眼问道:“林子里那些刺客跑了?”
“据说全部被猎杀,没留下任何活口。”刀刀想了想,问道:“恐怕到了汴京之后也不会太平,郡主得处处留心。”
“嗯。”我不再说什么,伸手微微掀了掀马车的窗帘子,外头的景色晃眼即过,因是冬日,又平添了几抹萧条。
马车上虽铺了厚厚的毯子,但颠簸之间依旧会扯疼我身上的伤口,所以马车走的并不快,慢吞吞的,待到抵达汴京时,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
“郡主,到汴京城门口了。”
刀刀同我说已经抵达汴京城门口时,坐在我身侧的秦缨紧紧抓着我的手,捏得我十指生疼。早在两日前,秦缨便坐上了我的马车,我并未驱赶她,因为我和她一样焦虑。我下意识喊道:“停车。”
驱车的侍卫没有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喊,下意识勒马,马儿的嘶叫声将我所有的情绪都抚平。
整队人马都停了下来。
我自马车中探头,看向城门。
汴京城的城门已屹立了数百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雪,依旧那般威严,却又透着一股沧桑。
顾西丞驭马到我的车旁,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望向他平静的双眸,微微敛眉,随即扬起脸冲他温和笑开,道:“无事,只是近乡情怯,一时间没忍住。”
顾西丞看着我的双眼带了三分探究,三分兴味,外加四分意味不明,淡淡吩咐左右:“进城。”
在战火洗礼之下百废待兴的汴京城早已恢复了本来的秩序,只是街上的人的行人少了许多,与我从前所见的繁华热闹大相径庭。
马车穿过街道一路朝皇城奔去,我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的画面,年幼时的,和大叔相处那些年的,还有这几年颠沛流离苦苦寻求活路的,每一幕都足以让我大哭一场,可我依然没有哭。
当马车停下之时,我和秦缨呼吸皆是一窒,立刻便有灵巧的宫人上前搀扶我们下车。
这座红砖琉璃瓦的皇城中,有我年幼时美好的回忆,那一瞬间,我忽想起了齐王府,我的家……
“臣等恭贺兴平公主、昭仁郡主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