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织成绒毯,自花幻锦脚下快速漫开。
魔气浓重,连白昼都染红。
人们看着异变的天空,不禁害怕的尖叫着、恐惧的乱窜着,他们以为天地就要顷灭,众人乱成一团,踉跄的挤在一起,嘶哑的哭叫声震耳欲聋。
现在的人界,只有绝望,没有信仰。
花幻锦吸收了这些负面情感,释出的魔力越来越强。血花开始沁出血水,无数死魂爬了出来,将入眼所及的生物拉入深渊。
方映弦挥舞戮原剑,但才刚夷平,血花和死魂又冒了出来,没完没了。由于怨魂数量众多,稍不谨慎即会污染内丹,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和离卿往后撤退,渐渐地拉开与姜澈的距离。
四周哀鸿遍野,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血色。
眼前所见,是真实的人间地狱。
待在结界里始终作壁上观的玉玄绫暗道一声不好,按理说他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但现在叁界的平衡即将被打乱,他不能没有作为。
玉玄绫结印召来数道天雷,强烈的光束让人睁不开眼,也将肆虐的亡魂暂时击退。 “花幻锦,你还不快点住手?!”他往花幻锦的方向喊道:“违反条约会受到术法反噬,你就不怕受到火纹之刑吗?”
可是哪怕他再怎么劝说,花幻锦都恍若未闻,仍继续这场看似永无止尽的杀戮。
玉玄绫窥看过未来,他知道花幻锦疯起来有多么可怕,那是足以将叁界覆灭的强大,只是这样胡闹的代价也极其巨大,他不认为花幻锦在那之后可以忍受永生的火纹之痛。
无论是为了叁界,还是为了花幻锦,他都必须要阻止这场悲剧。
只是如今他已然没有和花幻锦抗衡的实力,不远处的方映弦和离卿虽然尚能招架,但是一旦体力耗尽,也只能等着被拖入深渊。
眼下能阻止他的人就只有一个──
“江姑娘!”
被点名的姜澈终于回过神来,只是眼前的一切太过惊悚震撼,让她好半会儿都说不出话。
她骇然,甚至想和其他人一样尖叫着逃跑,可是看见花幻锦的神情后,她怎么样都迈不开步伐。
……好难过。
他为什么要露出这么绝望,孤注一掷的表情……?
就好像她的离开,会让他的世界就此毁灭一样。
“花花。”她轻扯他的袖摆。 “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
花幻锦垂眸看她,丹凤眼中只剩一片幽暗。
他什么都没说,但姜澈突然懂了。
……这个美艳又寂寞,渴望着爱的男人,一边说着不希望被救赎,一边又把她当成了救赎。
他把她当成了光阿。
姜澈心下一疼。
这个男人不轻易交付真心,但是一旦倾心,他的爱却沉重到攸关苍生生死。
……她没有办法弃他不顾。
“花花,我不会离开。”她轻声哄道。
凤眸闪过微光,他颤了颤眼睫。
见他有所动摇,她抓紧机会续道:“我会跟你回魔界。”
“……真的?”他像是不太相信,仍死死握住她的腕。 “你不怪我?不恨我?”
“恩,我能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她语气温柔,像在对懵懂无知的孩子说话。 “但你得停下来。”
花幻锦紧盯着她,试图看出她说谎的蛛丝马迹。
但没多久,他表情趋缓,脚下轻轻一踏。
地动与强风倏地止息,周遭只余怨魂发出的浅浅呜咽声。
“……澈儿。”他露出做错事却又渴望得到原谅的表情。
“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他们好好告别。”她压下心头漫起的不舍,表现出镇定从容的模样。 “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伤害他们。”
花幻锦眼中闪过冷芒,但还是颔首表示同意。
姜澈往前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回头,说出重话:“你要是伤了他们,我一定会无止尽的、穷尽一生来恨你。”
闻言,花幻锦的手抡成拳,又渐渐的松开。 “……好,我不动他们。”
玉玄绫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换作以前,毫无弱点又行事恣意的魔君绝不可能这么乖顺听话。
可是现在不同了。
一旦有了牵挂,就算是钢铁之心也会变得柔软,甘愿为了爱人迁就。
姜澈就在令人窒息的静谧中,一步步走向被怨魂团团围绕的离卿与方映弦。
她先是从方映弦手中取过戮原剑,将其收回剑鞘中后递还,又转身为离卿拍去身上的尘污,动作轻柔。
“映弦,你曾经说过聚散有时,当时我不以为然,以为只要靠努力就能避免分离,但是现在,我不得不信。”
她凝视他,把这张容颜隽刻在心底。 “你是我的初恋,哪怕没有结果,但我一点都不后悔曾经这么偏执的爱过你。”
方映弦张口欲言,却被她以指堵住唇瓣。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姜澈浅笑。 “你的唇就如我所料,是冰凉的。”
素来不敢越矩的她,这回却放开胆子,轻轻描绘他优美的唇形。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了。
“你这么好,原也是我不配。”她歉然低语,在看见他亟欲否认的表情时不禁莞尔。
他像是什么都没变,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变了。
至少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
五岁那年,姜元带她到虚渊派参观,兄妹俩玩了整天后回到静室听雨。外头泥泞难行,可是方映弦进入室内时,衣不染尘、鞋不沾灰,一身洁白亮的晃眼。
当时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寂暗冬夜,唇角没有半分弧度,就像座精致的雕像,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