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缓缓投去视线,老爷子顿几秒,唇瓣嗫嚅,发出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不……知……道。”
上个月来看,老爷子多想一会儿还说得出名字。
这个月的此时,完完全全一脸茫然的样子。
心里不好受归不好受,老纪面色却没有太大波动。他垂着眼睑替老爷子把毛衣袖口的断线扯掉,正要指纪苒柚,纪月牙一家到了。
就像小时候寒暑假回来,纪老爷子会检查小姑娘背九九乘法表一样——
“苒苒,三乘以三等于多少?”
“等于九!”
“苒苒真厉害!五乘以四呢?答对了祖爷爷中午给你做红烧土豆!”
“二十!”
“真的对了诶!再来一个八乘以四?”
“……”
时间跑了十几年一个轮回。门口每年多开一朵的山丹丹满了枝丫。春花凋了谢,谢了开。曾经的发问人想不起过往,成为年老的孩子。
“这个女的你认识吗?你亲孙女,拿手术刀那个!”
“……”老爷子摇摇头。
“那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你认识吗?你孙女婿,想得起来?!”
“……”老爷子仍旧摇摇头。
“那这个你总归认识了。”
大家都不认识才好呢!陈楠嘴上说着,心下却是暗喜,连带嗓音都掺杂上一抹明显的欢快:“你最宠爱的曾孙子,可帅气了!有印象没?”
重复先前的动作,老爷子皮肤干裂的手指搭在轮椅边微微发颤,有些无措地仰面看陈楠。
“大伯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楚冰河素来性子直,“啪”一声把啃完的烤红薯皮扔进垃圾桶。
知道这侄子是个知名作家,走哪儿都有万千粉丝捧,遑论他爸爸有钱有势,活脱脱一二世祖。陈楠不敢和他对视,颇心虚地松开先前作拍状掐在老爷子后背的手:“冰河怎么了?”
“你们怎么问了所有人,不问我家柚子姑娘啊!”
楚冰河换到纪苒柚旁边坐下,邪气十足地舔了舔唇角:“还是之前问过了?我赌五毛不认识。”
“我赌一块认识。”纪苒柚直接招呼他一脚。
陈楠心里松口气,再次出声问老爷子:“她你认识吗?”
五分敷衍,五分不愿。
老爷子顺着目光望过去,电影倒带般的速度掠过她腕上奶白色的镯子、镯子上暗红的玛瑙,玛瑙上的人脸,人脸上的眼睛。
一个是年华正好的娇花,一个是苍苍迟暮的枯树。一个是温软的绮丽,一个是将燃尽的柴禾。
他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她……
没有点头,没有摇头。
没有发声,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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