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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从马车上掉下来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被寒风一浸,裹着身子咳嗽个不停,两相对比下,马车的装饰看起来都暖和精致,似是听到少年的咳嗽声,有人从框窗里探出头,嘻嘻哈哈的取笑他:“喂,你就走回去吧,省的别人笑话我陈家没有规矩。”
话落,更大的笑声从马车内传出,随后又是一件有些华贵的狐裘扔了下来,劈头盖脸罩住了陈一苟,马车从他身边飞过,有些模糊的话音传来:
“别冻死在半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
凛冬已至,路上哪还有行人,所以这些少年肆无忌惮的恶意才这般明显,陈一苟无奈的叹口气,裹紧了唯一一件可以用来驱寒的衣物,缓慢前行着。
单薄、瘦弱、执拗。
这是熊烈围观刚刚那一幕后得出的浅显结论,边军待的久了,他不知提刀砍过多少人的脑袋,连血都浸的冰冷,哪有那劳什子同理心,只是习惯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做出迅速有力的判断,所以就这么注意到陈一苟,但也仅仅只是一眼,随后分道扬镳。
再见面是他压着数百石粮食入了军营,孤身一人求见军中主帅,彼时昭安帝对边境忌惮猜疑非常,补给粮饷拖欠数月,士气眼看着低落到谷底,陈一苟携食求见,无疑是最好的筹码,果然,谢赢接见了他,二人在帐中密谈数个时辰,陈一苟离去,数日后入了军。
熊烈再见他也免不得与初次相识比较,还是那么瘦弱,却着了雪白貂绒,整个人都裹的密不透风,可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像是下一刻就能倒地不起,熊烈看着都皱眉头,觉得这个人娇气又麻烦,怎么就入了主子的眼,虽是这么想,但他从不质疑谢赢的决定,看不顺眼也懒得去理,只是见着人躲远些,兀自眼不见心不烦。
没过多久,军里就传他们的主帅养了个病秧子,各种难堪的猜测一波接着一波,悉数落入熊烈的耳朵,军中都是些率性直肠的莽汉,说的话粗鄙不堪,又带着某种难言的想象力,熊烈虽是谢赢的左膀右臂,但跟这些人混的近,少不了就有人八卦到他这里,熊烈脸上无动于衷,次数多了免不得往心里去几分,瞧不起人也更明显些,甚至听他出声都觉得刺耳。
真正的转折是一次绕敌背后突袭,熊烈他们中了埋伏,生死存亡之际有同袍赶来搭救,回军才知道是陈一苟发现了不对,这才有后手的及时救援,再如何别扭,熊烈也认些死理,上完药就去了陈一苟的营帐,答谢他救命之恩。
“熊将军客气了,一桩明码标价的交易而已,不必挂怀。”
陈一苟语气淡淡,嘴角甚至还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气死。
交易?我来谢你救命之恩,你居然说这只是交易,熊烈情绪不常外露,听了这话却也是皱起眉头,任谁知道有人把自己的命当做筹码恐怕都不会满意,熊烈抬眼,有些凶气的看过去。
陈一苟不咸不淡的与他对视,嘴角的笑意也淡去,又多问一句:“熊将军,还有事吗?”
那一刹那间,熊烈突然明白,这人是在报复,报复他平日里从不加掩饰且毫无目的的嫌恶。
边境四时总有吹不完的风,带走一捧黄沙,浩浩荡荡卷回故里,亡魂有了指引,呼啸着簇拥离去,熊烈举目眺望,熟悉的无边无际。
身后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军师”,语带尊敬,熊烈转头,看见陈一苟点头致意,他不忽略每一个人,就像一面镜子,你待他如何,他便如何待你,熊烈亲眼见证他争权夺利的手段,也拜服在他智计无双的谋略下,奇怪的是,往日那些人都得了他的原谅,唯独熊烈在他面前讨不了好。
昔日的陈家如过往云烟,边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那个最柔弱的陈家小子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曾经辱他骂他的人全没落了好,不是魂归九泉就是生不如死,现如今远远见了他都吓得要躲,这些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小到熊烈不过听几句闲谈就得知所有,大到几句闲言碎语就概括了一个人的前半生。
陈一苟的母亲是个做活的绣女,长得灵秀清动,去陈府接了笔生意,便再没有回来过,左右不过是少了个做活的人,也没引的多少人注意,从此陈府的后院多了一个遭毁的清白姑娘。
陈一苟的出生再简单不过,却不知为何遭了陈府所有人的恨,从小到大就没少挨欺负,绣娘拼了命的保护让他健健康康,直至八岁,陈家大公子与陈一苟起了争执,失手将人推到了潭中,初冬的天气已是极寒,结了一层冰的水面硬是被砸出一个窟窿,陈大公子一看人落了水,慌张着跑开,伺候的人没一个想着去捞,都叫喊着“公子慢点”离开了谭边,独留不会水的陈一苟在冰冷的环境中挣扎求存,渐渐没了声息。
绣娘左等右等不见自己的儿子,急的四处寻找,终于在破了一个洞的水潭里把要断气的陈一苟打捞上来,小小的身体在寒冬腊月的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全身泛着青白,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绣娘抱着人出府求医,把头磕的血流不止,才保住了陈一苟的这条命,但到底落下了一身的病根,日后稍微不注意都可能
', ' ')('断了气,绣娘给他改了贱名,想借此护住他的命,事后就冲去了陈家主院,想给陈一苟讨个说法,趾高气昂的仆人拖着绣娘跪在院里,打断了她的腿,摁着她的头让她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陈家大少爷道歉,不久天就暗沉沉的黑下来了,小片小片的雪花覆盖在青石路上,遮住了那个匍匐前行的身影。
陈一苟再不记得曾名,唯一记忆尤清的是母亲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慰,也不过蹉跎了三年,伤病缠身的逝去,他平淡的人生到此结束,此后是人是鬼他要去闯一闯,那些欠了他的都要十倍、百倍讨回来才算结束,他识的第一个字就是“苛”,缘分至此,陈一苟换了这个字,不再想要他母亲舍命求来的幸运,就是死,他也会拉着那群人一起下了地狱,跪在他母亲面前赎罪。
苦熬七年,陈一苟在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面前卑躬屈膝了七年,终于占得陈家上上下下,他有的是手段,将幼年所受一一报应所得后将他们赶出了陈家,因为他知道,死是再宽容不过的解脱了。
而他,要他们永不解脱。
着实欣赏了好一阵乐趣,想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陈家还有人爬上了城督的床,又在他面前威风起来,陈一苟笑笑,转眼就把陈家万贯家财散了出去,购得数百石粮食,径直敲开了边军的门,与谢赢做了交易,他要陈家人永不翻身,筹码是自己。
陈一苟实属不可多得的人才,谢赢看重他,军中流言四起,谢赢也未严加禁止,他知道陈一苟自有方法,也重视他治军的谋略,果不其然,不出一年,人人见他都尊称一声“军师”,他融入这里的彻底,唯独熊烈被排斥在外。
“军师。”
“熊将军。”
熊烈皱眉,他待旁人都好颜色,只对自己像块石头,冰冷坚硬。
那边霍忠凑上来跟他说着什么,没几秒陈一苟就笑出来,柔软的很:“那就有劳霍将军了。”
熊烈径直走过去插在两人中间,听着霍忠疑惑的叫嚷,看着陈一苟收起笑容,重新变得平静,胸口那团怒火怎么也散不去,快步出了营帐。
这种不满日积月累的增长,终于到了顶点。
又是一场胜仗,庆功宴上大家欢声笑语,条件简陋也没能减少所有人半分热情,连陈一苟都举了杯,与大家共饮。
几位主将与副将一看,从不饮酒的军师也沾了杯,都凑上来要敬一个,陈一苟无奈,坐正身体表了个态,温文尔雅的冲大家一笑,顿时哄的一群人找不到东南西北,连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红着脸将自己灌了个彻底。
熊烈瞧着他们没出息的样子,在心里暗骂这群人缺心眼,跟陈一苟玩脑子,玩的过人家吗,这么想着也起身,走到陈一苟面前向他敬酒,见着人有板有眼的还礼问候,却是拒绝了自己的敬酒,理由是“今日有些醉了,不可再饮”,随后以茶代酒同熊烈碰了杯,自顾自饮尽。
熊烈手里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别看刚才那么多人灌酒,然而陈一苟只是浅浅一抿就作罢,根本没喝几口,倒是那几个五大三粗喝了不少,熊烈压着火,转身回了自己位置,刚坐下就见谢赢冲陈一苟抬杯,那人神态自若的放下茶杯,转而举起酒杯向主位示意,随后饮下,熊烈发誓,虽然他没有喝光,但绝对是这么久以来喝的最诚实的一口,尤其还是拒绝自己以后。
再之后熊烈就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了,只是不停的饮酒,然后数着陈一苟又举了几次杯,一笔一笔的记着账,等到宴散,他已经醉的有些昏沉,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一个地方走去。
陈一苟刚换下衣服,沾了一身酒气的外袍让他很是嫌弃,脱下来扔在了一边,全军里唯有他的营帐置了两个火盆,照顾他的身娇体弱,所以陈一苟也没再换,光着手脚蜷缩进自己的狐裘里阅书,小小一团引的人想蹂躏。
熊烈大踏步进了这个营帐,看见了陈一苟毫无防备的惊讶,最后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狐裘,熊烈突然惊醒一般,赶忙转身整理好漏风的帐帘,随后不知所措的转过来,没说话。
“熊将军,有事吗?”让他火大的声音、语气以及不抬头就能预知到的表情再一次点燃了熊烈,他举步靠近,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军师,引得你这般记恨?”
陈一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熊将军喝醉了,还是回自己的营帐去吧。”
熊烈现在最受不得他这般语调,酒醉上头的拽住陈一苟执书那只手,又凑近几分:“我在问你。”
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熏的陈一苟往后猛缩,却因被熊烈钳制住一只手而限制了行动,陈一苟生气皱眉:“放开!”
熊烈第一时间感知到这种清晰的情绪变化,全身蔓延开一种极致的舒坦,他还想再说几句,陈一苟却一脚踹了上去,没多大力,但让因醉酒而肢体不协调的熊烈踉跄着退了几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一双白到晃眼的脚吸引了熊烈的注意,太清瘦了,皮肤被骨骼撑出起伏的弧度,看上去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优雅,脚背上凸起了根根分明的筋络
', ' ')(',因为刚才的发劲显出凌厉的美感,熊烈下意识动了动手,有点痒。
“来人!”
很快,有人在帐口应声。
“熊将军喝醉了,烦请你们将他送回营帐。”熊烈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被人架起往外走去,他费力回过头,看见将落下的帐帘里陈一苟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死死盯着自己。
再醒来就是宿醉后的晕沉,熊烈用冷水冲了脸,很快精神,向主帐去的路上,兵士们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熊烈不解,刚入主帐就被霍忠搭肩,哈哈大笑的问他:“听说你昨晚醉到连帐都走错,跑到军师的营帐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唤醒了熊烈的某些记忆,比如那种柔弱无骨的触感,比如有些绮丽的视觉冲击,熊烈的大拇指不经意间擦过食指和中指。
啧,有些痒。
这一切在陈一苟抵达主帐后更加汹涌,好些人上去同陈一苟讲这件事,顺口替他道歉,霍忠更直接,推着熊烈到陈一苟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熊烈也不免有些脸红,说话都不利索,陈一苟顺意阻了他的话头,向其他人表明不会在意。
今日商讨熊烈心不在焉,时不时瞄一眼陈一苟……的手,喉头轻动,感觉那种莫名其妙的痒意更重。
数日略过,熊烈没忍住,这日午时去了陈一苟的营帐。
“熊将军,有事吗?”
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把熊烈心里的渴望去了大半。
“那日醉酒,打扰军师休息,来向您赔个不是。”熊烈说着,不经意间又注意到陈一苟骨节分明的手,好看的扎眼,肤色倒是同那日的足相近……
“呵!”陈一苟嗤笑出声,把书丢掷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熊烈恍然从脑里的幻想清醒,对上陈一苟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想来熊将军是忘记了,那日你问我有何得罪,倒不如告诉你,从前你听军中盛传的谣言,义正严词的训斥那些兵士,回头见我,神色却是半分不比他们差,你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确实是……”陈一苟还是没说出最后那句话,起身走到熊烈跟前,微微将头偏到他耳边:“熊烈,你最恶心。”
比起那些直言直语的鄙视,你这种表面上打抱不平,心里有其他心思的人最恶心,像极了陈府里那些饕餮恶狗,撕扯你的肉还嘲笑你的无能。
熊烈不知道自己怎么出了陈一苟的营帐,回过神只有漫无边际的心慌,他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开口,因为陈一苟说的都是事实,但他现在已经改了,他没有这种想法了,他可以为之前的轻视道歉,他……
可惜,陈一苟不需要,不接受,也不相信。
挑明后,两人的交集更少,陈一苟是不想,而熊烈是不敢。
谢赢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怪异,私下里找熊烈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消除心里那点偏见,别动不动就虎着一张脸吓唬人,熊烈心酸,原来他当初这般明显的嫌恶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那陈一苟又是以何种心情承受这一切的呢?
熊烈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注意陈一苟,等他反应过来,早已经把人揣进了心里,根深蒂固,解不开躲不掉。
于是,愈发殷勤的人频频在陈一苟面前露脸,散步能遇到,吃饭能遇到,闲聊能遇到,连他方便也……
陈一苟怒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有完全褪下的亵裤被陈一苟慌忙提上,盯着那片丛林藏也藏不住突兀露出的半个头发火,熊烈不好意思的起身,心里却在叹息一闪而过的半个屁股圆圆滚滚、白白胖胖,
嗯,手有点痒。
以极其别扭的方式走到陈一苟面前,熊烈的脸还烧着,温度根本退不下去,挣扎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陈一苟气哄哄的推开人,兀自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军、军师,你还没撒完呢,你继续,我帮你望风。”
陈一苟的呼吸陡然加重,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望风,你当我是女的吗,那二两肉谁没有,用得着你大张旗鼓的叫嚷?
猛吸一口气,陈一苟回头:“不好意思,熊将军,我不着急,或者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才这般忌讳,需要我帮你望风吗?”
陈一苟问的情真意切,如果忽略他咬牙切齿的语气的话。
“啊?啊啊……我不是,不不不我没有,我、我只是、我想……”
看着他恍若三岁小孩的回答,陈一苟翻个白眼,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步伐尤其急切,好像身后有猛兽追赶。
熊烈丧气的低下头,好像自己办砸了谢赢的吩咐一般,失落委屈。
往后,陈一苟尤其注意熊烈,就怕他什么时候再冒出来搞个乌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熊烈在他面前出现的几率高的不正常。
陈一苟合理怀疑,熊烈要谋害自己。
他一忍再忍,终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立在营帐外塑造恐怖氛围的人一顿暴揍,随后喘着气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要动手就干净利落点,耍什么心里压迫。
', ' ')('熊烈看着他赤足踏在地上,皱眉把人抱起,放在简铺上,伺候着人穿好鞋,全然不顾身上那点被揍出来的小伤。
陈一苟眼看着熊烈朝他走过来,皱着眉,一副“我很凶,别惹我”的表情,下意识的闭上眼,等着疼痛来临,谁知下一秒就被人腾空抱起,陈一苟更害怕了,
这是什么,死之前的温柔绽放吗?
直到脚背覆上一抹温热,陈一苟才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看着熊烈的动作,张口却说不出话:“你、你你……”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多表情的熊烈感觉很新奇,脚上的触感果然如同想象那般柔软滑腻,只不过体温有些低,他跪蹲在陈一苟面前,语气真挚:
“军师,我喜欢你。”
陈一苟石化,几秒之后颤颤巍巍给了熊烈一巴掌,力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出、出去!”
看着仿佛受了大刺激而一蹶不振的陈一苟,熊烈抿抿唇,认真重复了一遍:
“军师,我喜欢你,想搂你睡觉的那种喜欢,你可以不接受,就像你一直讨厌我一样,我会一直喜欢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熊烈有些固执的强调,“想搂你睡觉”是那段不堪记忆中唯一深刻的一句话,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因为留给陈一苟的过往太卑劣,他想争取一个机会,一个能改变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机会。
替陈一苟整理了鞋袜,熊烈没再说什么,乖乖退了出去,回去的路上又想起刚刚的情景,忍不住甜蜜起来,军师呆呆的样子很可爱,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可爱,脚怎么生的那么小,跟自己的手差不多大,看看自己的手,熊烈忍不住摩擦几下,像是在回味刚刚的触感。
熊烈走了好久陈一苟才回过神,还是被一阵夜风给吹回神的,和衣而睡时还是不能接受熊烈刚刚的剖白,于是整晚都皱着眉,睡的不怎么安稳。
熊烈原以为他和陈一苟的关系会有更大的进展,又一次见到陈一苟转身就走的背影后终于明白是故意在躲着他,熊烈委屈,怎么感觉两人的关系更远了呢?
为了弥补这个差距,熊烈在陈一苟周围晃的更勤了,连谢赢都察觉到不对劲,熊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对陈一苟的爱慕,惊的谢赢差点标错了地防位置,看着熊烈无所畏惧的模样,谢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提醒他注意分寸,熊烈点头,心里破天荒违背了谢赢的叮嘱。
注意分寸?那岂不是离军师更远了,他才不要。
陈一苟躲人的计划彻底落空,因为熊烈比他更不要脸,见着缝的往他身边插,几番交涉无果,陈一苟冷了脸,任由他在自己身后装大尾巴,也只能选择无视他的存在。
最可怕的是习惯,熊烈亲身给陈一苟长了教训,思考“这个时候熊烈为什么不在”的次数越来越多,陈一苟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种与日俱增的变化,终于带来了质的飞越。
昭安帝亲遣的抚慰使抵达边军,端的是替天巡游的架子,一来就毫不客气的耍起了官威,将领多是率性直肠,哪比得过混迹官场的嘴皮子利落,几句话就落了下风,谢赢沉得住气,其他人气的跳脚,求助的看向陈一苟。
不紧不慢的喝口茶,陈一苟开了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果然令众将领扬眉吐气,没想到这抚慰使也耍坏招,陈一苟为表尊敬起身与他对话,眼看着说不过急了眼,竟然提脚就踹。
按理说文官不从武,这一脚的力气肯定比不上武将,但陈一苟是什么体质,一碰就碎都是轻的形容,哪经得住这饱含恶意的一脚,毫无防备之下立刻中招,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抚慰使惊呆了:你这……碰瓷的吧。
自己有这么厉害?
但他只能想到这了,因为接下来是一抹寒光,他在头身分离前,看到了熊烈不加掩饰的森冷杀意。
陈一苟昏了整日,醒来就看见熊烈熬的通红的眼,看见他醒来,眼里全是激动,握着他的手都施了力。
“嘶~”
陈一苟痛呼出声,因为腹部也因为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熊烈反应过来,连忙松手道歉,陈一苟清清嗓,感觉嘴里有些干,竟也毫不见外的开了口:“我想喝水。”
话落两人都是一怔,陈一苟是尴尬,熊烈是惊喜,他屁颠颠的跑去拿了水杯来,递到陈一苟嘴边,没有被吩咐的丝毫不快。
陈一苟有些脸红,因着熊烈的勤快,很多事他再也没动过手,往往是他刚有倾向,熊烈已经替他办好送到他跟前,久而久之陈一苟被迫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所以刚刚那句他说的不可谓不顺口,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再收回来就难了,陈一苟也只好厚着脸,接受了熊烈的好意。
“抚慰使呢?”喝完水,陈一苟顺口问到。
“砍了。”熊烈回答的干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什么!”陈一苟刚才没被水呛着,此时却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熊烈放下水杯替他顺气:“慢点!担心他做
', ' ')('什么。”
陈一苟好险缓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王爷下的令?”
也只有谢赢有这个权利和气魄直接动手,所以陈一苟虽是疑问的口气,潜意里却包含肯定,不打算纠结此事,刚想继续说,熊烈打断他,
“不,是我动的手。”
陈一苟再次奉献出自己咳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勇气:“什、什么!”
熊烈的话意味着是他不经谢赢允许自作主张的动了手,陈一苟有点失态:“你疯了吗?”
熊烈用他无穷的耐心为陈一苟顺气:“没有,谁让他敢对你动手。”
前一句是回答陈一苟他没疯,后一句是解释他杀掉抚慰使的原因。
熊烈的语气平淡,好像他做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陈一苟静默了,因为这个答案他实在说不出口那些责怪。
陈一苟有些松动,他只是感觉,在熊烈面前很难坚硬起来,曾经的那些唾弃和不屑一顾早就融化在熊烈日复一日的纠缠中。
或许吧,陈一苟这么告诉自己。
抚慰使被杀的事情当然不能这么轻轻揭过,主帐中,一群人再次汇聚在一起,只不过这次熊烈成了主角。
谢赢没表态,众人七嘴八舌的给熊烈求情,言语之中少不得提到陈一苟受伤的事,熊烈的罪名也成了替军师打抱不平愤而出手的借口,帐中唯二两个清楚事情真相的人一个默不作声,一个不小心被茶水呛了嘴。
片刻后,众人不在说话,都望向主位上的谢赢,这件事到底还是由他做决定的,谢赢偏头看向陈一苟,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陈一苟也不怯场,没有论谁对谁错,只是实事求是的给出了解决方法,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站在熊烈的立场上,一字一句陈述,条理清晰,很难不让人信服。
于是大家都放下心,满意的低声交谈,最满意的那个站在中间,身后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谢赢威势凌厉的一眼也只让他安静片刻,又重新炫耀起来。
谢赢最终还是认同了陈一苟的想法,把那个耀武扬威的人赶出了主帐,熊烈也不气馁,兀自等着陈一苟出来,然后屁颠颠的跟着人走了。
熊烈发现陈一苟转变态度是一个深夜。
他总是爱守在陈一苟身边,这日由他值夜,转着转着就转到了陈一苟的营帐口,犹豫半晌还是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简铺上卧着一个人,熊烈一想到是谁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等他摸索着行到跟前,朦胧可以看见一张睡脸,还是像以前一样畏寒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熊烈替他整理好乱出角的薄衾和盖在上面的外袍,心里一片柔软,月光皎洁,却也透不进大半,但熊烈感觉自己看到了陈一苟柔软的唇瓣,有什么冲动在作祟,熊烈喉口轻动,片刻后仿若被蛊惑一般,
他低下头,轻轻在上面落了吻。
只一瞬间,身下人的呼吸停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熊烈猛然意识到陈一苟是醒着的,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僵硬等待着责骂,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陈一苟真的睡着,而他真的只是趁人睡觉来偷亲的采花贼。
熊烈悄无声息的离去,那团蜷缩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像是缩的更紧了。
陈一苟把头埋进薄衾里,散不去的热意在梦境中暧昧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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