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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不再跟着学,两手扒着前边两个座椅探过去头:“有没有火?”
又是司机先理他:“Ash从来不让人在他车里抽烟。”
瞄了眼已经洇上自己的血的褐色真皮靠椅,他刻意笑得乖乖巧巧:“他上过我,应该不会计较。”
司机差点直接闯了红灯,反应过来踩死急刹。巨大的冲力让孟昭脑袋直往前顶,又被一只手掌温和地拦住。
谢家麟的手。
孟昭瞬间就想到自己头发很可能还沾着疤荣的尿,猛地往后一躲——幸亏越野车车顶高,没撞到头。
谢家麟没嫌他一惊一乍,手伸去车载CD下方的黑色按钮轻巧地压了下,纽扣大小的黑色圆头随即弹出来。
他把那东西转过来,朝着孟昭。
孟昭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他不懂,开了口:“这个可以点烟。”
孟昭犹豫着,这漫长的几秒钟,谢家麟的手就一直那样举着。
他终于还是摸出一根烟,戳上谢家麟捏着的那黑色的小槽里。槽面被戳中的刹那间亮起细密的橘色火光。小小的、烧红的铁网,就这么烫燃了他手指间的烟。
没急着把烟往嘴里放,视线一直追随着谢家麟拿着点烟器的那只手,直到把它摁回原位去,孟昭才把烟送进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突然变成一个初学者,呛得嗓子眼烟熏火燎,忍了一秒,还是铺天盖地咳起来。
司机笑呵呵地搭话:“给我一支?”
谢家麟看他一眼,他当即投降:“算了,算了,我哪儿敢。”
黑色越野开进一家奇形怪状的医院。医院里每一栋楼最上边儿都顶了个圆滚滚的椭圆大球。
楼体颜色一律跳跃活泼,一栋浅蓝一栋水绿的,反倒像幼儿园。
直到进去,看见病房里全是小孩儿,孟昭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儿童医院。
谢家麟找到的那值夜班的医生应该和他关系很熟。
伤口缝得又快又好,还打趣地喊孟昭“小朋友”,嘱咐他这个礼拜伤口不要碰水。
孟昭有些想笑。孩子总能在有善心的成年人那儿得到优待,这种优待在十七八岁时还会剩下最后一点点。
从医院里出来,司机问孟昭住哪儿,他刚要开口,身体不知何处电火花似的窜起的本能扼住了他——他没答话。本来也刚好是闭着眼睛靠着坐垫,索性干脆装睡。
司机再次提高音量,问了一半戛然而止,像是被谁蓦地制止了。
孟昭裤兜里鼓鼓囊囊地塞着一大把从医院前台果盘里抓的硬糖,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清甜。
“到了。”后车门打开,凉风灌进来,谢家麟继续说,“你自己下来,我怕碰到你伤口。”
孟昭这才睁眼,坐起来先是伸脖子朝外看看——眼前是几乎可以说平平无奇的住宅楼。
他眨眨眼睛看谢家麟:“我以为你会住太平山顶几千万的别墅。”
司机嗤了一声:“他赚到钱就投电影,哪有钱买那种房子。不拖发我的工资都算不错了。”
孟昭挑起眉梢儿,没有答话。
谢家麟住在六层,房里两间卧室,客厅不大,装修得也没什么特色,简单得有些过分。
谢家麟让他睡的房间带卫浴间,嵌入式的电视机对着床,浅棕色的被罩铺得整整齐齐,崭新崭新的。低头嗅嗅,还有一股香味,清清淡淡的,没闻到过的洗涤剂的味道。
晚饭本该在豹哥家吃鸽子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孟昭的胃咕噜噜跟着抗议了一声。他摸兜掏出那把硬糖,挑了一个粉色的扒开油纸皮塞进嘴。
草莓味的。
含着糖,数了数身上缠纱布的地方。
小臂的位置,是挡脸时挨的一下。肋骨上这条长一些……还有后背,后背的看不到,缝了最久,据说伤口最长。
可因为看不到,反而感觉没那么疼。
至于其他的那些青紫色淤血和大片的破皮,不能算成伤。
他拎起自己的T恤嗅嗅,疤荣的尿水已经干涸在布料上了,难闻至极。
脱去衣服,又突然无法忍受它们堆在谢家麟家的地板上,直接开了窗,一股脑儿丢出去,光着脚进了卫浴间。
沐浴乳挤了太多,泡泡冲了好半天还是冲不干净,身上几道伤口倒是像事先商量好,开始一起叫嚣刺痛。
可算摆脱了尿味儿,想找条毛巾擦水,却看见横梁上挂着的毛巾全是白色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用那些毛巾,就这么湿漉漉地开门走出去。
外面的白炽明亮吓了昭一跳。他进卫浴间前并没有开灯。
谢家麟坐在床尾的位置,偏头看他:“医生不是说不能沾水?”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孟昭说不上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越是不自在越想抓些东西来掩饰。
扫了眼正被谢家麟坐着的床,从床最快联想到的只有那事儿,于是脱口而出:“你……要做吗?”
说
', ' ')('完才抬头,难得能从谢家麟脸上捕捉到惊讶的表情。
这样的谢家麟壮大了他的胆量,能在这个人脸上看见变化让他觉着相当好玩,尤其这个刺激源还是他本身。莫名其妙就觉着自己占了上风,孟昭清了清干涩到痛的嗓子:“这次可以射出来。”
谢家麟躲瘟神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他动得太突然,牵连孟昭又重新紧张起来。
男人视线往下,停在他肋骨下方的纱布上。
他也顺着往下撩了一眼——浸了水的纱布把血稀释成粉红色,看起来不再是那么凶神恶煞的东西。
“出来,”谢家麟往房间门口走,外面客厅的白灯最亮,光度对比衬托下,门就像是带了一层光圈,谢家麟走进那光圈里,回头看他,“换纱布。”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说:“我去给你找条裤子。”
谢家麟没问他的衣服怎么还会突然全不见。
这人的鼻子没有失灵,当然能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所以才会压根儿不问。
孟昭坐在床上,等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又扒了一颗糖填进嘴,磕得嘎嘣嘎嘣。
一颗糖没吃完,谢家麟就回来了。并没把裤子直接递他,而是先进卫浴,抽了条浴巾盖在他脑袋上。
孟昭被蒙个正着儿,隔着层浴巾,听见谢家麟说:“擦干。”
机械地摁浴巾搓了半天头发,才想起来把它从头上摘下来。侧头瞥见身旁多出的一条半短不长的裤子,上面画着很大的彩色米老鼠。
穿身上刚及膝盖。怪怪的。
他穿着米老鼠,硬着头皮走去客厅,僵固在沙发上,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挺胸抬头,像小学生一样聚精会神地看茶几上的医药箱。他不敢看谢家麟,只能看医药箱。
谢家麟几次挨的很近,他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也忘记眨眼,于是医药箱上的红十字变的朦朦胧胧。
药水没有儿童医院的那么温和,涂在伤口上一阵一阵麻麻的痛。谢家麟缠纱布缠得比医生慢,仔仔细细的,一圈一圈,对得很整齐。
等着对方可摆弄好了,孟昭又觉出熟悉的手足无措。
咔嗒一声,谢家麟扣上药箱卡扣,叮嘱他:“别再沾水了。”
孟昭看过谢家麟演的所有电影,还特意跑好几家音像店去租谢家麟早期演配角的电视剧。
哪怕是隔了屏幕,看了对方太久,极熟悉他,便忍不住觉得与他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就像刚刚那句句“别再沾水”,人家可能就随口一说,孟昭心里却被攥出一把软。
凌晨1点。
他把电视关得小小声,偷偷播录像机上摞着的带子——带子封面上印着谢家麟和一个当红的女明星,这一部他其实看过很多遍。
就着从医院带回来的一小捧硬糖,时不时剥一颗,看到片子结尾,糖吃没了,天边也已经翻鱼肚白。
关了电视,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扭把手敞开门,才掀开被子钻进去睡觉。
后背有伤,只能趴着。他把脸扭向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偶尔有车轮胎碾压路面的细碎声响,客厅的墙壁上随之闪烁开一大片潋滟的光影。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声音了——不像他住的地方,楼凤叫床、醉汉骂人、乒乒乓乓斗殴,应有尽有。
开着门,孟昭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翌日是被轻微的响动唤醒。
他睡眠轻,一点儿动静就能醒。
恍惚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
孟昭迷糊了一小会儿,突然撅起身,强行睁开惺忪的眼睛,去看被自己枕过的枕头。
没有口水。
撑着两条胳膊离远了些,手臂上的伤口一受力就疼的不行,瞬间就塌了半边身,便只用那条好的手臂撑着,另一只手揪枕头上落的属于他的三四根短发。
“我一会儿煮米粉……”
谢家麟吓得他心脏差点从胸腔掉下去,看向门口,却发现对方正盯着他的被子。
双人床的尺寸不小,被子只被他掀开三分之一。剩下的仍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
孟昭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盯着看的,把目光从被子移回谢家麟脸上,听见对方问:“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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