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林家人的眼里,却觉得这三日过的比三月都长。
天还未亮,林家人就把装好的韭菜,放在了找大队借来的驴车上。
林老娘特大方的拔了根萝卜喂毛驴,边喂边对着毛驴絮叨:“等会你走路可得稳点,千万不能拉翻车了知道不?要是你好好拉车,等你回来我再奖励你根萝卜。”
她也不管毛驴听不听的懂,自说自话,“咱俩可说好了哦!”
林海峰把装着女儿的篮子绑到了车架上,等林四裹着棉衣上车坐好后,他对围在车前的家人说:“我们进城了,你们回去吧。”
大家嘴上“恩恩”的应着,却没一人动腿。
林老娘有一肚子不放心的话想交代,待想到这是稳重的二儿子后,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林海峰明白大家的心情,也不再劝,反正等他走了,大家自然会回去。
他空甩了下鞭子,驱使着毛驴朝前驶去。
等车影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林家人转身朝屋里走去。
张麦花回头望了眼一片黑暗的路,忐忑的问道:“能卖出去吗?”
“一定能!”林老娘答的笃定,继而派活,“你们也都别睡了,趁这会没人,咱们赶紧把剩下的那点韭根栽完。”
林海峰任由吊着根萝卜的毛驴,撒着欢的自己跑,他则进到车厢里去看女儿,见女儿随着摇晃的篮子睡得格外香甜,微翘的嘴角还噙着抹笑,他不自觉的跟着翘起了嘴角。
他拉好篮棚便准备出去,余光扫到跟在自己身后,包的只剩一双眼睛的侄儿,驻足转身,挑眉询问:“害怕?”
林四嘿嘿一笑,“二叔,我跟你一起坐外面呗?”
一片漆黑的乡路也太吓人了,他总觉得乡路两边的大山,好像是张着口的怪物,就等着自己出去吞掉自己,而时不时叫一声的乌鸦,更是叫的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林海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有不解,“你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没适应?”
整个下河镇只有一所小学,学校建在镇上,孩子们上学都要徒步走到镇上,夏日天亮的早还好,若是冬日,每日都是天未亮出门。
林四被二叔黝黑的视线盯着,半点谎不敢撒,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没早起过。”
林海峰蹙眉,“你每日几点到校?”
“9、9点。”
林四生怕二叔觉得自己懒,急忙追加解释:“去早了也没用,没人给我们上课,学校里老师不够,就连校长都要教好几个班。”
林海峰听完默然片刻,走到车架处,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忽明忽暗的烟光映出他严峻的侧脸。
特殊的大环境再加上正利县的偏僻,孩子们就是有心学习,也没老师可教。
再有两年,女儿也该入学了,到时女儿要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半响后才重重的吐了出来,深邃的眼底,凝聚着坚定之色。
国家已经开了高考,想必以后会越来越重视学习,孩子们的学习环境也会越来越好,假若不好,那他就给女儿创造好环境!
此时的林海峰,面对未知的前路不仅没感到迷茫,反而斗志昂扬起来,他走到车前坐下,空甩了下鞭子。
既然要创造好环境,那就先从第一步做起。
——挣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直视着前方的林海峰,面色与眼底一般坚定。
没等到任何责怪的林四,偷偷觑了眼林海峰,他觉得现在的二叔浑身萦绕着一股腾腾的杀气,只不过这股杀气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他透过坐的笔直的二叔,耳边好像听到了冲锋的号角,更像看到了冒着滚滚硝烟的战场。
他裹紧了棉衣,跟着坚定的望向了前方。
黎明的曙光拂去黑夜的面纱,吐出晨光照亮了大地,空气里一片潮乎乎的露水味。
晃悠悠的驴车迎着霞光进了县城,避开沥青马路上,上班的人潮,转过几条路后在林荫旁的小道口停下。
林四跳下车,边龇牙咧嘴的揉着发麻的屁股,边问:“二叔,咱停在这干嘛?这边可没机关楼,都是一些小型菜站啥的。”
林海峰巡视着错综复杂的巷子,不答反问:“你有没有想过,去了机关楼你该怎么卖?”
林四不知二叔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干嘛,他想都不想的答:“当然是找人卖啊!”
“找谁?”
“找……”
林四卡了壳,他张着嘴半天吐不出第二个字。
对啊,找谁?
机关楼可不会像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立一个收购的牌子。
林海峰一心二用,脑中模拟着巷子的各条出口,嘴上说:“凡是机关楼,都设有门卫处,你有没有想过,你连机关楼的门都进不了?”
林四傻了,保持着张嘴的动作呆愣在原地。
他半天才合上下下颚,憋出一句话,“那、那二叔你还说去机关楼卖?”
林海峰莞尔,“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找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