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嗯。”
“国公爷身边的近侍,这样的职位最容易出头了,来来往往接触的都是最紧要私密之事,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孔捷知道自己在踩雷,但是他心里存着什么东西,好像说不清楚,那今日这不痛快就消散不开似的,他故意地说:“他挺厉害的嘛,年纪轻轻就当上东都的副统领。”
公主一脸稀松平常:“这有什么可利害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职,他若早生十年,封侯封将也使得。”
“您挺欣赏他?”
“还行吧,怎么了?”
“殿下您不要被花言巧语的男人骗了。”
公主白他一眼:“我被谁骗了?你啊?”
孔捷:……
孔捷负气, 心道自己管这个干什么呢,千金难买她愿意:“那个,殿下,武信侯对你不好吗?我听说他当年求娶你也是十里红妆,天下震动的。”
“就那么回事吧。”
公主随口道:“那不是我的排场,那是庆州与朝廷交好的排场,当然要天下皆知。”
孔捷讶异了一下。
“干嘛这么看我?”
公主回眸,还是稀松平常的表情:“你以为只有我这样嚒?等着吧,成国公早晚也有这一天,皇嫂现在不催是因为知道他还没放下,再过几年你看他逃不逃得掉?我朝武德充盈,可前线的战士再能打,后方的笼络斡旋还是一样都不能少,二哥为了争取局面归附人心花了那么多心思,能用一桩婚事稳定住一方臣民,谁能推辞?”
端云公主从小长在安平王身边,言谈举止颇有几分当年之人的处世之风,可是这样的话由一个花季女儿说出来,又实在让人伤感。
孔捷静了一下,轻轻问:“不生气吗?若你五哥还在,知道你是这么嫁的,心疼也要疼死了。”
唐家千辛万苦打下江山来,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爱人好好过这一生罢?若不能,当初何必如此周折?天下匈匈数年,这小丫头从小跟着她哥哥在外面见高山大川,长天大河,在唐旗下见男儿风驰扫荡,斩将夺帅,她哥带她见了那么多,不是要她长大后委曲求全,最后老死在亭台楼阁之中的。
公主鼻头圆润,娇憨的面容忽然皱了一下:“说这个干嘛呢。”
然后吧嗒吧嗒地继续往前走,夕阳把她小小的身子拖得很长很长,向晚凉风,长街楼阁浓墨重彩,夕阳红也红得干净俐落,她走在其中,看着有些瘦弱。
孔捷小声的、很坦诚地说:“其实臣今日带您出来,是有个私愿想让公主帮忙。”
公主回头。孔捷张了张嘴。
·
“公主想送成国公一个人像。”
深夜,成国公府,大跨院的卧房里。
孔捷对着王朴一本正经:“你可听过前朝武帝时的许夫人?武帝失许夫人,术士李少君为武帝雕刻许夫人像解他追思之苦,刻成,置于轻纱幕里,宛若生时。公主听说了我有这个本事,有意让我刻一尊安平王赠予公爷。”
王朴微微蹙眉,“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预备。”
孔捷:“玉制雕这些都是小巧,我自会准备,但是里面最要紧的东西需要你来办,这玉雕雕成,就算雕得再像也是死物,所以需要死者的一件旧物,我采其精气托于木雕方可,神魂便可有几分相似,这物件,最好是陪葬之品。”
“你的意思是……”
王朴瞳孔放大:“是让我进入禁地拿东西?”
他立刻流露出拒绝的神情,“你知道的,公爷不许人进入禁地,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王朴哪怕已经知道孔捷能听到自己心中所想,但还是没法强行管住脑子,心里忍不住嘀咕:我和你相识不到七天,就这么让我干违规的事情,不好吧……
“别慌,别慌,”
孔捷现在能听到有人说心里话不容易,可算不用猜活人的心思了,他勾住王朴的脖子,耐心地说:“国公爷不许我们进入禁地,我们可以不进,只是带件东西出来这不难吧?禁地不是有许多守卫嚒,你人头熟络,看看有哪个守卫有意帮忙,跟他说一说,事情做得隐蔽些,只是拿出来几日,用过即还,绝不惹事!”
孔捷信誓旦旦,眼见着王朴开始有些松动,立刻递去一张银票,给他吃最后定心丸:“你放心,这是公主的事情,就算来日事发追究起来,也有上面的人撑着!再说了,这件事做好了也算了公爷一桩心愿,你还怕会有责罚嚒?”
第17章 人偶
木屑纷纷落下,孔捷攥着小刀,一点点地勾画着。
孔捷说要借用黄大仙屋子几天,他雕刻人像在成国公府实在不方便,黄大仙答应得爽快,孔捷便在那小小地方定了居,打样画样,线锯粗胚,拇指食指缠好白色指套绷带,黄大仙看他架势十足,笑说:“你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孔捷嘿了一声。
黄大仙问:“你这个手艺是前世的还是今生的?”
孔捷吹了吹刨出的木屑:“不知道。”
三日,人偶身体越发的成型,五官也开始逐渐清晰,黄大仙发觉不对,直到最后孔捷拿了一张铜镜来,一边看镜子,一边给木雕修整细节,他才惊呼:“你怎么在雕自己?”
孔捷认真说:“这不是我,这是安平王。”
这话里的意思太多,黄大仙的瞳孔震了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