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回来将猜测跟五小姐说了之后,五小姐非但不让老奴禀报给老爷夫人,还让老奴去雇杀手杀了四小姐,且最好做成是意外身亡。老奴哪里认识什么杀手,就找了外院的方管事,许以重金,托他去找了杀手,后来的事,老奴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方管事听到这儿立马磕头求饶:“求老爷夫人恕罪,奴才要是知道五小姐要杀的人是四小姐,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帮她请杀手啊!”
薛五娘则立时跪下大声喊冤:“父亲母亲,邹嬷嬷所言之事,女儿半分也不知情,一定是邹嬷嬷陷害于我,望父亲母亲明察!”
“你还敢抵赖!”薛夫人怒极,“邹嬷嬷可是说了,你为了凑够雇杀手的一千两,拿了许多首饰给她去当铺当掉。”
“母亲,女儿冤枉啊,一定是邹嬷嬷偷了女儿的首饰拿去卖,女儿首饰那么多,就算丢个几件,女儿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啊。”薛五娘辩解道。
“还不承认?金萍,你来说。”薛夫人点名薛华蓉的贴身丫鬟。
“回夫人,那些首饰确实是五小姐亲手交给邹嬷嬷拿去卖的,奴婢亲眼所见。”金萍道。
薛夫人抬手示意下人将那几样当掉的首饰抬了上来,喝道:“薛华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已至此,薛华蓉知道无可辩解,只好挤出几滴眼泪,乞怜道:“父亲母亲,女儿一时鬼迷心窍,女儿知错了,女儿其实只是害怕四姐回来后会把属于她的娃娃亲抢回去,好在,好在四姐没事,女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求父亲母亲饶恕女儿这一回。”
薛夫人闻言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薛华蓉竟是为了那桩娃娃亲才雇杀手去害华裳,当初华裳走丢后,她将对华裳的愧疚都转移到了华蓉这个庶女身上,这些年对她是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后来更是把华裳和她娘家侄子的娃娃亲也给了华蓉。
可她这么做换来了什么?只换来了个白眼狼!
薛华蓉明明知道,她日夜乞求神佛保佑华裳平安,却还狠得下心来下这个狠手,华裳可是她亲姐姐!
薛夫人再也忍不住,上前就狠狠扇了薛华蓉一巴掌:“下作东西!你以为你四姐在乎那什么娃娃亲么?她压根就不想还俗!要不是七娘及时救下华裳,她就真的被你给害死了!”
“就算她现在不想还俗,可以后呢?母亲那般疼爱四姐,一旦四姐回府,母亲怕是巴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包括那桩娃娃亲,到那时,我在这府里就成了个笑话!”薛华蓉冷笑道。
这时,一旁薛华斌冷声说了一句:“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属于你!”
他早就对娘过分娇宠这个庶妹有所不满了,那些宠爱本该属于他的嫡亲妹妹,凭什么都给了这个庶妹?
薛华蓉听了猛地一抬头,恶毒道:“所有人都有资格怪我,唯独三哥你没有,你别忘了,当初亲手把她弄丢的人是你!”
这句话可谓是往薛华斌心口插刀子了,他紧张地看了对面的四妹一眼,生怕四妹知道后会更加厌恶于他,见四妹神色依旧呆呆的,便微松一口气,吊儿郎当地笑道:“还要托五妹的福,‘帮’我们找回了华裳,圆了全家人的心愿。”
“你!”薛华蓉气极,偏偏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她雇了杀手去杀薛华裳不成事情败露,或许直到她出嫁,薛家都找不到薛华裳,毕竟他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冯堇此时心里却有些不好受,薛华斌能够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托了薛华蓉的福,是因为他不知道,前世师姐真的被薛华蓉给害死了,且伪装成‘意外死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死后也无人发现真相为其报仇。
花一样的年纪,就那么化作一粒尘埃,风吹烟散。
坐在上首的纪煊见阿堇脸色不好看,便出声打断这一场闹剧:“成国公,今日之事是贵府家事,本王本不该参与,只不过那杀手当着本王的面杀人,本王不得不将其移送官府处置。至于其余人等,成国公您就看着处置吧。”
成国公听出豫王话里的敲打之意,不过今日之事他本就没打算轻饶,当即发话道:“华蓉,你胆敢谋害亲姐,成国公府是容不下你了,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朔州老宅,托族老给你在老家寻一门亲事,至于和翊国公府的婚事,就此作罢。”
薛华蓉一听大惊失色:“不,父亲,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朔州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好人家,女儿不想回去,女儿不能回去!”
“我意已决,来人,把五小姐带下去看押起来,明日就启程。”成国公冷声道。
还没等下人进来拿人,薛华蓉突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师姐所在方向扑了过去。
“师姐小心!”冯堇连忙喊道。
看到成国公薛夫人还有薛华斌都第一时间冲到师姐跟前相护,冯堇刚松一口气,却见薛华蓉方向一转,匕首竟朝她刺了过来!
事发紧急,冯堇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那匕首刺向她的脸,却见一个扳指飞过来,砸开那把匕首,紧接着,豫王出现在她眼前,狠狠踹了薛华蓉一脚。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他抓着她的肩膀,语气紧张道。
冯堇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担心和惧怕,刚才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薛华蓉的目标是师姐,都想去保护师姐,只有他,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出现保护了她。
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欠了他两次救命之恩,哦,还欠了他一个玉扳指,他刚才用来弹开匕首的那个玉扳指摔成了几截,拼也拼不回去了。
“我没事,多谢豫王殿下相救。”冯堇说完后退一步挣脱了他的手,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她会用别的方式报答,而不是以身相许。
这时,净莲师姐跑过来拉着她打量了下,确定她没受伤,才怒瞪被踹倒在地的薛华蓉:“你恨的人是我,为什么要伤我师妹?”
薛华蓉被踹得心口发疼,吐了一口血道:“若非她多管闲事救了你,我雇杀手的事又怎会败露?更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她就该死……”
成国公看出豫王对冯七娘的特殊之处,便没让薛华蓉说下去,一摆手让下人将薛华蓉带了下去。
薛华蓉被带下去后,冯堇见净莲师姐依旧气得脸鼓鼓的,便安抚道:“师姐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薛华蓉如此执迷不悟,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看来她欠下的那对鸳鸯玉佩是不用刻了。
一旁薛华斌为了调节气氛,朝冯堇揖礼道:“多谢姑娘救了我四妹,以后姑娘就是我薛华斌的亲妹妹!”
说完见豫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薛华斌才意识过来,他如果认了冯七娘当妹妹,那他不就成了豫王的大舅子吗?豫王的大舅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薛华斌于是连忙改口道:“不,以后姑娘就是我薛华斌的亲姐姐!”
大舅子当不成,当个小舅子总可以吧。
冯堇沉默了,什么姐姐妹妹的,她跟他可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这时,薛夫人把薛华斌推到一边,笑着道:“七娘,你和我家华裳关系亲厚,又救了她一命,我想收你做个干女儿,以后也好请你经常过来陪陪她,你看如何?”
净莲听了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师妹,如果有师妹相陪,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这成国公府也太吓人了些,今日刚回来,就发生了这等事,她怎么都没想到,害她的人,竟是她血缘上的亲妹妹。
冯堇却无意攀附成国公府,只道:“只要夫人不嫌弃我上门叨扰,我以后会经常过来看望师姐,不过干亲的事就算了吧。”
“我是真的喜欢你这孩子,才想认你当干女儿,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薛夫人拉着她的手道。
一旁薛华斌也帮腔道:“姑娘还是答应了吧,也好破除近来京城里的流言。”
“什么流言?”冯堇不解。
纪煊亦询问地看向薛华斌。
薛华斌只好硬着头皮道:“近来城中有许多流言说,说我和你有,有那个私情。”
刚说完,就感觉到豫王看他的眼神里带了寒刀,他忙劝道:“只要姑娘认了我娘做干娘,这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冯堇只好点头答应了,不然岂不是会让人怀疑她对薛华斌别有心思?
第三十九章
奉了茶认了干亲后,冯堇先去参观了薛夫人给师姐准备的院子,见屋中一应摆设都精致华丽,没有亏待师姐,便放下心来告辞离开。
出了成国公府,却见豫王正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她出来,便上前行了礼。
“殿下两次相救,民女感激不尽,日后殿下若有什么需要民女做的,民女定不会推辞。还有今日摔碎的那个玉扳指,不知作价几何,民女愿加倍赔偿。”冯堇诚恳道。
纪煊见她虽口上说着要报答,实则疏离警惕,心口便如针扎一样疼。
“本王在此等你,是想告诉你,豫王府所有姬妾,本王已经尽数遣散。”
纪煊说完看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眼中看到哪怕一丝喜悦,可惜,她眼中有震惊有不解有质疑,唯独没有喜悦。
冯堇怎么也没想到豫王动作会这么快,他昨天不是在调查师姐的事吗?怎么还有闲工夫遣散姬妾?那么多姬妾,他当真都遣散了?他青梅竹马的俞绮梅呢,是遣散了还是养在了什么别院里?
“姑娘昨日提的要求本王已经做到了,不知姑娘现在可否给本王一个机会?”纪煊忍着心痛问。
冯堇脑子一片混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使出拖字诀:“殿下容我再考虑一下。”说完便带着珍儿落荒而逃。
回到无尘院后,珍儿再也忍不住问道:“小姐,豫王那会儿说的让你给他一个机会,是什么机会啊?”
昨日她去找豫王时,并没有带上珍儿,上次入宫珍儿也只是在宫外候着,因而许多事珍儿并不知道。
冯堇也没打算告诉她,珍儿是个傻丫头,知道了对她并无好处。
“豫王只是想请我帮个忙。”她随口诌道。
“小姐骗人,帮什么忙要把府中姬妾都遣散啊?而且那会儿我悄悄抬头看了豫王一眼,您是不知道,豫王当时看您的眼神,那叫一个深情,都能拧出水来了。”珍儿语气夸张道。
冯堇不以为意,豫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谁都是一派深情。
“莫要胡说,你只需记住,我同豫王绝无可能就是了。”
珍儿撇撇嘴,她明明没有胡说,不过小姐担忧的也不无道理,豫王再喜欢小姐,以小姐的身份,和豫王终究是齐大非偶。
隔日,冯堇收到成国公府的请帖,得知成国公府这次宴会是为了庆祝找回亲生女儿,便欣然应下。
出门赴宴前,冯堇先去正院请示了嫡母,恰巧五姐也在,她只能假装没看到五姐欣羡的眼神,请帖上只邀请了她一个人,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带五姐一起过去。
冯堇离开后,冯蘅终于忍不住道:“没想到七妹带回家小住的那个尼姑竟然是成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女,七妹还真是运气好,不但借此攀上了成国公府,还被薛夫人认作了干女儿。”
“怎么,嫌你娘我丢人,想去认别人当干娘?”潘凌梦不满。
“娘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能投胎到娘的肚子里做娘的女儿,是女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冯蘅说着走上前去给母亲按起肩来,又撒娇道:“女儿只是好久没出门赴宴了,有些羡慕七妹罢了。娘,大舅母也是薛家女,能不能求她带我去成国公府赴宴啊?”
“你大舅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摆着看不上咱们家,你去求她,就是上赶着讨没趣!”
潘凌梦一想到自己那位大嫂,就觉得恼火,若非大嫂迟迟不松口,她的蘅儿早就跟鸿瑞定了亲,流程走快些,今年就能发嫁了。
不过,七娘被薛夫人认作干女儿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可以借七娘的关系,和薛夫人打好交道,让薛夫人帮着说几句好话,兴许大嫂就能松口了。
冯蘅并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只想着今日豫王应当会去成国公府赴宴,她又错失了一次和豫王相见的机会。
早知那个叫净莲的尼姑是成国公府的嫡女,她就好好结交了,那样她也能收到请帖去赴宴了。
纪煊今日确实来了成国公府赴宴,一是给薛华斌一个面子,二是来见阿堇一面。
上次她留下一句要再考虑一下就跑掉了,现在过了两天,她总该考虑好了吧。
冯堇此刻正陪着师姐见成国公府的一大堆亲戚还有各府的贵夫人。
师姐今日仍然穿着一身法衣,只不过材质从粗布变成了上好的细布。
薛夫人拉着师姐,挨个给她介绍来客,诸位客人知道薛夫人有多宠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嫡女,给的见面礼都极其大方,且都考虑了她的出家人身份,没有出现发钗簪子一类的见面礼。
等到认完人,薛夫人才放了她俩离开,让人带她们去和年轻姑娘们一起玩耍。
两人一路来到成国公府后院的湖边,只见湖心修了两个亭子,虽相隔不远,中间却并无通道。也就是说想去这两个亭子,得分别从一南一北两座桥过去。
今日这两个亭子,日居亭用来招待年轻男客,月诸亭用来招待年轻女客。两人自然是被引到了招待女客的月诸亭。
冯堇到了亭中一看,除了刘佩珊,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凝香也来了,倒是萧念兰今日没有过来。
两人到时,亭中众人正跟对面亭子里的年轻男客们斗诗。
冯堇跟师姐都不擅长诗词,便躲在角落里说起悄悄话来。
得知昨日薛夫人带着大批谢礼去了紫云庵一趟,还捐了一大笔香油钱时,冯堇好奇地问了句:“镜花婆婆可有说什么?”
“婆婆说我既然尘根未断,就自还俗去,以后不必再回紫云庵,也不必再叫净莲这个法号了。”净莲言语间很是伤心。
“婆婆就是那么个脾气,当初我被接回冯府时,她不也是让我没事不要回去吗?但我后来回去了好些次,她也不过是唠叨几句,也没有拿锄头赶我走。以后你要是想回去看看,我陪你回去便是。”冯堇安抚。
净莲心里这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