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老路已经什么主意都没了,满脑子就苏盈袖和急诊医生说得话,“不要命了”,“都休克了”,他又想起丁一楠脸孔苍白的模样,嘴唇翕动着,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还是许应稳得住,从他带来的包里找出证件递给涂川,“你去办住院,我跟他先上手术室。”
在他们进电梯的时候,苏盈袖已经进了手术室,换好衣服出来,遇到杨乐乐的丈夫老杨,他咦了声,“你今天不是下夜班么?”
“下个屁,有个脑缺的宫外孕都发作了还开一个小时车跑过来,愁死我了。”苏盈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力搓着自己的手,水声都盖不过她的怒火。
老杨倒吸一口凉气,“......我去!真不怕半路就休克啊?哪个司机敢载?”
“她老公。”
老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傻就两公婆一起傻呗???
苏盈袖气咻咻的,洗完手就转身飞快走了,一进去,今天值班的同事已经在了,苏盈袖换上手术衣,戴好手套,彼此点点头,操作着仪器在肚皮上打下第一个孔。
手术开始,腹腔内一汪血水证明了苏盈袖的愤怒不无道理。丁一楠的左侧输卵管宫外孕严重破裂,内出血达1800ml,只能将破裂的左侧输卵管切除。
手术室内很安静,麻醉师紧盯着仪器上显示的各项生命数据,苏盈袖的目光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图像,孕囊取出,止血,患侧输卵管切除,冲洗腹腔......
四十五分钟后,手术结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苏盈袖终于松了口气,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同事,自己先出去见老路。
许应和涂川一直陪着老路,除了刚开始要签术前知情同意和沟通病情时见了一次医生,就再也没见过有人出来了。
许应安慰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老路蹲在地上,抱着头,嗷嗷的哭,“早知道就不要孩子了呜呜呜——”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沉浸在终于能迎来新生命的喜悦里,可这份喜悦持续的时间太短了,才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局面。
如果当初他们不要孩子,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场祸事?
许应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没有安慰他什么。
如果没有怀孕,他们会继续求医问药,直到怀上的那一天,然后还是可能会发生危险,所以这个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手术室的门“哗——”的拉开,苏盈袖头戴手术帽,口罩挂在下巴上,从里面走出来,许应赶紧拽了一下老路,拖着他围过去:
“阿盈,怎么样?顺不顺利?”
“是啊,苏医生......”
苏盈袖看着老路通红的双眼,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没有生命危险了,去病房看看她吧。”
她话音刚落,老路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苏、苏医生......谢谢你、谢谢......”
“行了,别哭啦,她还得靠你照顾呢。”苏盈袖拍拍他肩膀,又看向涂川,“涂律师不如陪着一起上去看看吧,也好放心。”
正说到这里,手术室的门又开了,苏盈袖的同事出来,见她还在,就问:“这个挂你床上还是我床上?”
“挂我床吧。”苏盈袖想了想道。
等同事和老路都去了病房,苏盈袖也要过去,“我得去写个病历,许律师先回去?”
这时是晚上十点左右,不早不晚,苏盈袖换回衣服,要回办公室去把病历写了,不然护士那边不好工作。
许应摇摇头,“我也去看看她吧。”
闻言,苏盈袖道了声好,又忍不住跟他抱怨丁一楠的不懂事,“吓死人了,要是当时就直接做手术,可能还不会出那么多血,也不提前问,来到了才说,这真是......往后,再想要自然怀孕我看难了......”
许应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轻叹口气,低声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管是辛苦求孕的丁一楠和老路,还是作为她主治医生的苏盈袖,“以后......她还能当妈妈么?”
“应该能吧,怀孕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而且,她两根输卵管不还有一根呢么,虽然她再发生宫外孕的几率还是比常人大,但万事都有可能,而且......”苏盈袖顿了顿,“以她的情况,我会建议她养好以后直接去试管,省得浪费时间。”
许应看着她脸上淡定的表情,有些好奇,“有很多这样类似的患者么?”
苏盈袖歪了一下头,“......还行?不会天天见,但也不少见。”
说着话,他们已经进了妇产科病区,苏盈袖问过护士丁一楠在几床,然后给许应指了大概方向,让他自己过去,转身就进了办公室。
新收一个病人,还是从未在本院住过的病人,要写的东西就会很多,平时苏盈袖都会让学生去问了现病史和个人信息之后再回来写,但今天只有她,好在丁一楠的情况她很了解,写起来倒也顺手。
首程写得差不多,许应回来了,敲敲办公室门,“苏......阿盈。”
他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苏盈袖一个人,立刻就改了口,苏盈袖抬起头,“看完了?看完就回去吧。”
说完又低头继续敲键盘。
许应不仅没走,反而走了进来,在她旁边站住脚,低头往电脑屏幕上瞧,一排排鉴别诊断看得他眼晕,“......这得写到什么时候才能走?”
“不知道,还得一会儿吧。”苏盈袖一面应,一面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他哦了声,伸手拖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工作,安静又专注。
“......不是让你回去么?”半晌发现身边还有人,苏盈袖停下来,有些奇怪的回头看看他。
许应笑笑,“等你啊,吃不吃宵夜?今晚你就没吃上几口。”
他说着话,眼尾的余光瞥见门边有个人影晃了晃,咦了声,苏盈袖问怎么了,他又说没事。
全然不知同事的学生跑回值班房里对自己带教说:“老师,苏老师的朋友在,嗯......我不好意思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