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冢作者:风之岸月之崖
第16节
小孩心里突然害怕,朝上官无玉身边靠了过去:“无玉哥哥,他……他怎么不动的,不会是……是……”
“别怕”拍拍弟弟的手,上官无玉拧了眉宇,也盯着那人看去,仿佛是想要从两人间的这段距离里,看清楚那人的样子,然而未有结果,随影却又突然出现,跪在上官无玉的身旁:“殿下,宫中传信,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于午门将赫成义斩首”
这个消息,只让上官无玉微微拧眉,看向弟弟:“无辰,看来今天我们不能玩了”
上官无辰两手抱着哥哥,下颚靠在他的胸口:“那不玩了,我们回宫吧”
“嗯”点了头,上官无玉拉起弟弟,举步就朝着礁石方向踏去,礁石上,那人依旧屹立不动,脚步朝前踏去,上官无玉的目光却忍不住盯着那礁石上的人影,隔远了时还不觉得如何,只道这人身姿修长爽爽朗朗,而现在走近了才看得清楚这人的模样。
很美,却也很犀利。
像是一把薄薄的长剑,在日光下散发着它阴寒的光芒,有些危险。
上官无玉盯着赫澜渊看,赫澜渊也在盯着他看,虽满脸寒霜几尽透着几分不能接近,可是这心里却是在想,如果当年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是像那年长的孩童一般身高了,还是像那年纪小些的孩子一样大了?
七年,他有七岁了吧?
才刚满七岁的孩子身高都是多少?
是到自己腰间还是再高一点?
不知道,有点想像不出来。
过去的很多事,赫澜渊都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那一年,自己睁眼醒来的时候南宫越跟莫绍谦都还陪着自己。
具体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只知道那一年的雪很大……
……
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这场雪这么久了都不见停下,来年定庄家定会有大收成。
房间里,莫绍谦紧挨着南宫越,脑袋懒洋洋的搭他肩头,南宫越低头看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好端端,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等澜渊生了孩子以后,你跟我去找我父亲他们吧”
对于这话南宫越忽而沉默了。
他不想走,想留在这里给父亲报仇……
三年前,南宫承还是死了,御丞相在一年后也出了事,如果不是莫绍谦拉着,南宫越早该冲动的去找上官青墨报仇了,那结果可想而知会是什么下场,即便多年过了,南宫越也忘不掉那天他抱着自己父亲的头颅,站在人群里的感觉。
周身发凉,身体似乎都变得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曾经所有的一切都不过空梦一般,没有父亲,没有家人,自己其实根本就是孤独的流浪者……
不报父仇,这一生如何能安?
两人沉默着,身后的房门猝然推开,扭头看去,却是身披狐裘得赫澜渊从屋内出来,如今的赫澜渊,整个人都十分消瘦,反倒愈发衬得他的肚子格外的大,明明才八个月而已,看着却像是已经足月了般。
避开莫绍谦的话,南宫越忙上前将赫澜渊扶住:“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又出来了?”
“睡不着,想出来活动活动”
敛去眼底的晦暗,莫绍谦也举步上前:“这外头还在下着雪呢,夜里又凉,有什么好活动的”
“打地鼠”赫澜渊脱口就道,抬手直接敲在莫绍谦的头上。
南宫越在旁失笑。莫绍谦瞪大双眼,半响却只能泄气:“看我干儿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想打就给你打吧,只要你舍得”说着,当真是把头伸了出去。
赫澜渊淡淡勾了嘴角:“舍不得”
乡下地方,在堂屋里,都有一个大火灶,有桌子那么大,边上都放着软垫可以让人围坐成一团,中间就是火炉,可以架口大锅的那种,夜黑气寒,三人都睡不着,便干脆围坐在火灶边上,炽烈的火焰烘烤着三人的身体,从脚底传来的温度,暖呼呼得,一点也不像床榻上的冰冷。
这里距离京城很远,位处于京城边界上的村落,当初南宫越与赫澜渊本是约定好了时间接应可是,到底还是出了意外,那一次错过,便让南宫越跟赫澜渊错过了三年,这三年赫澜渊在哪儿,他经历了什么南宫越都不知道,只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再次遇到赫澜渊的时候,这人便已经怀了身孕,一身血污倒在血泊之中,差点奄奄一息……
似乎是因为动了胎气,赫澜渊的脉象一直不稳,也好在赫澜渊的身体底子结实,只是哥儿受孕与身体本就有很大的伤害,所以即便如今赫澜渊胎像稳定,伤势已经痊愈,当初消瘦下去的身体,却没有因为这几个月的养胎,而养回分毫,反而看着愈发的羸弱了……
三人在这地方藏了多日,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仿佛似已过了许久,赫澜渊如今的身子出不得远门,所有的衣食补缺全都是靠着南宫越跟莫绍谦在张罗。
今天的气候有些微凉,从午时开始,天边便一直闷雷阵阵,房间里,赫澜渊拿着帕子在擦拭手里的剑,如果是平日里,莫绍谦绝对不会准许赫澜渊这时候碰这些东西,总怕会不小心出了意外,毕竟现在的赫澜渊身体可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只不过一个人闷在屋里,无事可做又实在无聊之极,便只能在他们还没回来前,找点事打发时间了,不经意地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比起往西都还要来的黑暗,仿佛夜色提前了般,这是大雨来临的征兆,拧了眉,赫澜渊这才觉得,南宫越跟莫绍谦似乎已经出去许久,若是以往的话,早该要回来了吧。
心里有些不安,才刚有所担忧,腰腹却突然传来一阵阵痛,当即就让赫澜渊哼了一声,忙捂住肚子,这疼痛来得有些突然,但一想到孩子还不足月,该不会提前生产便也安心一些,只当做了是他的闹腾胎动,未免孩子受自己的心情影响,赫澜渊深深吸了两口气,放松心绪,一遍一遍的对着自己道莫要乱想,放宽了心等他们两人回来就好,可是肚子里的孩子,这次脾气似乎有些大了,闹腾了好半响的时候都不见停歇,眼看着天色愈发昏暗,窗外都开始下了牛毛般的细雨,肚子的疼痛依旧规律得一次一次疼着,拧了眉,赫澜渊额际开始爬上细细的冷汗,就在心慌意乱怕不仅仅只是胎动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却突然消停下来,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赫澜渊才刚低低呼了口气,房门突然打开,进来的,却只有南宫越一人。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少谦呢?”擦去额头的冷汗,赫澜渊面色狐疑。
南宫越只一脸严肃,大步进屋里拿了狐裘给赫澜渊披上,便带着人要走:“这里不能再呆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到底出什么事了?”南宫越的反应让赫澜渊更觉得不安,
最后南宫越只能吐道:“赫影灵来了”
一听这个名字,赫澜渊当即眸色一闪,周身的气息猝然一沉,仿佛似要杀人一般,南宫越却只将他按着劝道:“你不可冲动,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出不得差池,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你安全生下孩子再议其他”
“少谦……少谦是不是被他……”那结果有些难以想象。
南宫越摇头:“我跟少谦分开走了,他会没事的,倒是你,赫影灵是冲着你来的,再留下恐怕会出事的”
离了房屋,两人的步子踩在草丛地里,踏断枯枝,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夜雨洒在脸上的感觉也是异常冰凉。
握紧手里的剑,赫澜渊也不敢迟疑,可是两人才刚走出不多时,肚子猝然传来一阵剧烈得疼痛当即就让赫澜渊弯了腰身,差点跪倒在地。
“澜渊!”南宫越惊了一跳,忙伸手将他扶住:“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还好……”忍着肚子的难受,赫澜渊呼吸吐纳的气息格外得重。
南宫越扶着他的肩膀,正想再说什么,却猝然发现,赫澜渊的身体居然颤抖的如斯厉害:“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真的没事……唔嗯……”想要忍耐,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肚子里的一番翻江倒海,让赫澜渊周身一软,不是靠着南宫越扶住,只怕已经倒在地上。
看这情况,南宫越也不敢再问,只伸手摸向赫澜渊的肚子,那里面的蠕动隔着衣衫都感觉得如斯清楚。
喘息半响,赫澜渊两手抓住南宫越的袖子:“只怕是,这孩子……要早产了,我之前便已经疼了一个下午……”
南宫越大惊,但听着赫澜渊死忍着的□□,也知道是不能再走,扭头四下看看,最后南宫越干脆将赫澜渊抱起,放到一旁的树干底下,才松手,掌心的一片湿漉,已经告诉南宫越,孩子可能随时都会出来。
想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却已经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响朝着这边而来,心里一凉,南宫越忽而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已经来不及多做交代,只能将狐裘的衣角塞到赫澜渊的口中让他咬着:“忍着,千万别出声”这是南宫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贴在耳畔,那么近……
赫澜渊睁大双眼看他,伸了手,朝着南宫越的背影抓去,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能咬紧衣角,藏匿在树干背后,承受着产子的煎熬。
原本想要用自己引开赫影灵等人,但南宫越还来不及跑出多远,赫影灵便带人逼来,飞射的冷箭,落在南宫越的脚边,阻断了他所有的想法。
夜色中,赫影灵带着身后的人缓步上前,那与赫澜渊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容丝毫未变,只是比起赫澜渊那如今消瘦的身影,如今的赫影灵反倒显得有些微微发福。
“你在这里,那想来我三哥也是在这里了”赫影灵开口,话音透着几分阴森,与往昔里他给人的印象与感觉完全不同。
南宫越也是微微眯了双眼:“分明就是一样的脸,可两人间,怎么会差了这么多?”
“少废话!”赫影灵愠怒:“把我三哥交出来,我可以绕你一命!”
南宫越哼笑:“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若不是作孽太多,当日那孩子,想来也不会一出生就如此短命吧?”
提及此事,赫影灵的面容有些狰狞:“要不是你跟莫绍谦大闹我赫府,我那孩子又怎会早早夭折!”
“分明是你坏事做尽,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你住口!”赫影灵大怒,眸里泛着血丝,步子朝后一退,只对身后的几人,咬牙吩咐:“杀了他再找赫澜渊找出来!”
☆、第六十一章:最后记忆
因为与白画斳的关系,如今跟在赫影灵身边受他调遣的这几人,各个都是身手不凡之辈,南宫越想要以一敌众难免有些吃力。
不远处的树干后,赫澜渊听着那边的打斗,心里乱成一团,却又只能藏在这里,咬死了口里的衣角,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的传入赫澜渊的感知里面,身体的各个器官仿佛全都被打开了一般,尤其是身下的那处,随着赫澜渊无意识的用力,而愈发疼痛,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同时又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的朝着那里推动,好似要撕裂了那处一般。
五指几乎掐进泥地里面,指尖传来的阵阵刺痛是被泥沙划伤的还是被草丛枝叶割伤的,赫澜渊都分不清楚了,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疼。身体里,那一直蠕动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将之排出体外,可是用了好几次的力,却只能感觉到,推出去了一点之后,这东西又缩了回来,疼痛更复。
身上早已湿透,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赫澜渊只觉得自己浑身绷得死紧,急需要一个放松舒缓,小歇片刻,赫澜渊两手按住肚子,在感觉自己换过劲来之后,双手用力挤压自己的肚子,身体用劲,随着一声无法自控的叫喊,顿时间,赫澜渊只觉得身下猛然一震撕裂,疼痛得无以复加,仿佛连着灵魂都要抽走了般,身体空了,心也空了。
夜色的林子中,猝然传来婴孩的啼哭,那一瞬,天边闪电霹雳,一震闷雷轰然而响,顷刻间,哗啦啦的大雨随之倾盆而下。
被这孩子啼哭的声音一惊,赫影灵猛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树干,勾唇冷笑:“原来,是藏在这里”
“站住!”南宫越大骇,飞身而上想要拦下赫影灵,却被人一刀砍在背上,当即疼得他脸色一变,却仍是挥剑逼开欲上前的赫影灵,死守几人的眼前。
雨势猝然,倾盆落下,瞬间便将众人淋了一个透彻,大雨中,婴孩稚嫩的啼哭格外响亮,一声叠着一声,仿佛是在遭受着磨难一般。
南宫越听得心里愈发拔凉,满是悲戚,赫影灵却听得心里愈发怄火,因为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的亲儿才刚出生便已经夭折,还有之前的那个……心里顿时怨恨异常。
“速战速决,杀了他!”
对南宫越,赫影灵只有这一句话,看着众人翻身折上,直朝南宫越逼去,赫影灵遂又错步上前,走向那孩子啼哭的方向。
南宫越心里且惊且慌,想要拦下赫影灵却又被人缠着,背上的伤势更是恶化着他的行动,转身挥剑间,还没能碰到赫影灵,却是被围攻自己的人,前后左右得刺穿了身体,血液飞溅,霎时间,空气里全都是刺鼻的气味儿……
“南宫越……”赫澜渊靠着树干,扭头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动静,一下子就湿润了眼眶,眼见着赫影灵的身影越来越近,赫澜渊用尽才刚积攒的力气,拿过狐裘将孩子包裹住,还没来得急仔细去看孩子的模样,眼前一花,只瞧见孩子肩头那枚红红得印记,像是梅花一样隐没在血迹之中,赫影灵却已经站到身边,猝然抢过了才刚被赫澜渊包裹好的孩子。
“赫影灵!!!”赫澜渊咬牙,抓了身边的剑想要挥动,却被赫影灵身旁的人,一见穿透掌心,将手给钉在地上。
赫影灵只抱着孩子,轻轻拍着,像是在哄他一般:“可惜了,没洗干净,看不出来这孩子到底像谁”
赫澜渊疼的浑身痉挛,被长剑穿透钉在地上的手掌更是动弹不得,雨幕中,赫澜渊只能靠在地上,而赫影灵在被淋了片刻之后,那杀了南宫越的人却是随后而来,为赫影灵撑开了油伞。
抬头看看将雨幕隔绝的油纸扇,赫影灵淡淡笑道:“看来早前出门的时候这伞是带对了,雨这么大,要淋久了,可是会生病的,我倒不打紧,就是这孩子,只怕受不住啊……”
赫澜渊愤然咬牙:“我当日真不应该顾忌大哥颜面,早就该在那日一剑杀了你!”
赫影灵双眼一眯,当即抬脚,一脚给赫澜渊踹去:“你还敢提我大哥!亏我大哥打小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也舍得杀他!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剑差点要了我大哥的命,你也敢说当日是顾忌他的颜面!我呸!”
翻滚在地,手掌上的伤口一下又被划大,差点就要切断了赫澜渊的掌心。
赫影灵却只冷看着他这苟延残喘般的模样,一把揪了赫澜渊的衣领,咬牙切齿:“当日我好心放你离开,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倒打一耙,险些杀了我大哥,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岂能轻易放过你,就算不为大哥,为了我那孩子,我也要拿你来抵命!”
赫澜渊难受着,这会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大口的喘息咳嗽着。
甩手将赫澜渊砸回地上,赫影灵冷声哼笑:“当初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受大哥一脚,害我儿早早夭折,而今若不是南宫越大脑赫府,我那女儿也……今天我就要拿你的孩子来抵命,老林里最不缺的便是豺狼虎豹,不知道这个才刚出生的孩子能喂得饱几头财狼!”
“不……”赫澜渊心里大惊,仿佛是突然找到了力气,猛得一把抱住赫影灵转身的步子,爬在他的脚边,强行挣开被剑钉住的手,掌心划破,鲜血淋漓:“我跟你的事何必牵涉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放了他……求你……放过他……”
“凭什么!?”一脚踹开赫澜渊,赫影灵咬牙拧眉,一脸的凶恶:“你的孩子就无辜就不应该被牵涉?那我的呢我的孩子我又该去求谁!?谁能放过他!!!”
“咳……咳咳……”咳嗽着,赫澜渊还在挣扎,两手按在地上,吃力的重新爬到赫影灵脚边:“你只是恨我罢了,一直都只是恨我……如今南宫越死了,你要杀我也没人能阻止你了……可是……咳、咳咳……孩子……我求你……放过他吧……”
“我不答应!”抬了下颚,赫影灵一脸的冷然:“我会让人找个地方随便把他丢掉,山崖下,峭壁间,河水里!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要是这孩子命大活下来了,那是他的造化,要不然,是摔死淹死还是被财狼分尸吃了,那都是他的命!”
“不……不要……不要……求你……求你……放了他……”
除了双唇能动,赫澜渊爬在地上,已经再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口中的话轻得飘渺之极。
赫影灵垂眼看他,犹觉不够,却是突然拔出那扎在赫澜渊手掌上的长剑,扬手一挥,直接刺进了赫澜渊的身体。
毫不犹豫。
大雨倾盆哗哗落下,树根下,赫影灵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赫澜渊躺在地上。一身湿透,身上的血混合着雨与染红了地上的泥,不远处躺着的……那是南宫越……
———————————————————玉橫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玉横篇修改完毕,季爹爹死了,南宫越死了,莫少谦失踪了那乱世篇这个战争爆发的年代,该枪毙谁了?啊……找到了~按抓就是他们了!
☆、第零零一章:长孙殿下
坐在返回皇宫的马车里,上官无玉一直眉宇微拧,分明就是一张孩童的脸,可那眸低下却透着一份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像是被隐藏起来的锋芒,即便敛去了光华也依旧透着危险。
上官无辰坐他身边,似乎也被他的样子吓住,只颤巍巍的伸手推了推他:“无玉哥哥,你的样子……好吓人啊……”
上官无玉一愣,顺手将弟弟抱入怀里:“没事了,无辰别怕”
上官无辰乖乖点头:“嗯,有哥哥在,我不怕的”
上官无玉与无辰虽是兄弟,却只是堂兄弟,上官无辰之父,乃是上官懿,是上官海的亲弟弟,而上官无玉侧是上官海的长子,如今虽才满七岁,可这心性却一点也不似七岁的孩童,而在皇家的众多堂表兄弟中,唯一能得他喜欢的,也只有这个在那深宫中看起来唯一一个像是六岁孩童的人了。
回到宫,天色已黑,上官无玉换了衣衫,一身的锦衣华贵天成,愈发的像个从画中走出的小童,精致细腻,似轻灵,又带了几分仙逸,收敛起了的眼底锋芒,不再如同对着弟弟那时的老沉,勾唇眯眼,真真的是个只有七岁的孩童。
“长孙殿下,皇上召您与甘露殿觐见”
才换了一身的衣衫穿扮,门外便传来宫人那尖细的嗓音。
“知道了,本宫这便过来”听门外脚步远去,上官无玉扭头看向身后的弟弟:“今晚上早点休息”
“嗯”
看弟弟点头,上官无玉心里一叹,这才开门出去,刚离开这大门口,身后便尾随一众宫人奴婢,全都低着头,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
甘露殿内。
上官无玉踏步上前,朝着上榻身着亵衣的帝王双手作揖:“孙儿拜见皇爷爷”
上官青墨扭头看他,面色挂着宠溺:“说了几次,来便来了,不用拘礼,怎得这么记不住呢”
上官无玉露齿一笑,随即上前在上官青墨身边坐下:“皇爷爷体恤孙儿,免了孙儿拘礼,可是孙儿即为长孙,自然不可以恃宠生娇,得时时谨记着,皇爷爷不止是孙儿的爷爷,更是我大周的君王,圣威至极,必得心存恭敬,皇爷爷先是君王而后才能是孙儿的爷爷”
上官青墨微微挑眉:“怎么?在外受委屈了?”
上官无玉老实摇头:“没有”
“没受委屈能有这番长篇大论的?”上官青墨笑:“说说看,这是谁又敢委屈你了?”
上官无玉随即贴了过去,两只小手捏成拳头,讨好地轻轻锤着上官青墨的肩膀:“皇爷爷,我不想要随影了,您就把他给我撤了吧”
“嗯?”上官青墨一愣:“是随影以下犯上了?”
“他管太多了”上官无玉皱眉,一脸的不悦带着几分撒娇:“我今日出宫去只玩了一小会,他便催着要我回来,还一直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说玩晚了皇爷爷会担心我,一直都好烦的”
上官青墨嗯了一声,干脆将人抱进怀里:“玉儿啊,你要知道,随影这是为你好,如今天下不□□宁,你即为皇室贵族,想要你命的可不在少数,即便是在京城,也难免会遭人刺杀,随影这也是为你好”
上官无玉皱眉:“可是他顶撞我了”抬头看着上官青墨,上官无玉眼有委屈:“他说我不应该只知自己玩乐,不顾皇爷爷跟父王对我的担忧……”
“他说得没错”摸摸上官无玉的头,上官青墨叹:“你父王生性软弱,任何事都拿捏不了主意,我已经不指望他了,现在我可就看着你了”
上官无玉心里一震,脸上却依旧带着那份纯真与几分任性:“父王只是温柔,他是个温柔的人,至于我麻,我只要陪着皇爷爷跟父王就好,不过皇爷爷也别老看着我,我都很认真的在学堂读书了,还天天来给皇爷爷请安,要是皇爷爷一直盯着我看着我,我、我都不敢出去玩了……”说到这里,上官无玉一脸的兴奋:“皇爷爷你都不知道宫外可热闹了,人都好多呢,下次我要再出去,我给皇爷爷带糖葫芦回来可好?”
上官青墨呵呵一笑:“难道,就只有糖葫芦么?”
上官无玉眨眨双眼:“那再加一个小糖人好不好?不过糖可不能吃太多了,牙齿会坏的”
上官青墨直接大手盖在他的头顶揉揉:“你才应该少吃些糖,多看点书”
上官无玉哀怨:“我已经看了很多书了,都可以倒背如流,横着背也行,不然我现在给皇爷爷背两句?”
上官青墨叹:“你还是留着背给你的记学士听吧”关键是上官青墨完全听不懂,非要去看看书才行。
两人说着话,门外随即踏来一人,身穿深红的朝服,面容俊朗,正是当年的忌听风,如今却是官拜丞相。
“臣参见吾皇,拜见长孙殿下”
忌听风微一俯身,上官无玉便眼尖的看见了他颈子内侧露出的痕迹,一快红印,指甲般的大小。
上官无玉心里当即有些狐疑,这样的位置,是怎么印上这个红印的。
上官青墨也看着了,当即微微眯眼,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孙儿,见得上官无玉只低头看着桌上的糕点,便对忌听风道:“夜深露重,丞相入宫拜见,怎不添加衣物,若惹了风丹岂不是又想称病不朝了吗?”
风丹两字,上官青墨咬得有些轻飘,忌听风微微一愣,似才反应过来,看上官无玉拿了糕点就吃,微微一笑,顺手拉了衣襟盖过:“多谢吾皇提醒,臣记下了,而后定当仔细着”
上官无玉拿了一块糕点含在口中,突然抬头看向上官青墨:“皇爷爷孙儿刚从宫外回来,还没用膳,丞相既然来了,想必是有事要奏,那……不如孙儿先回去?”
上官青墨笑笑:“你去吧,别饿着了”
上官起身作揖:“孙儿告退”
踏步走出,临过门边,上官无玉扭头朝后看了一眼,珠帘后,只见得忌听风坐到了上官青墨的身旁。垂了眼睑,上官无玉不再停留,大步而出。
回了自己的寝宫,见得随影还跪在地上,没了方才对着上官青墨的那一份纯真,上官无玉微微拧眉,如若换了个人:“之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随影把头垂得更低,却不言语,明显默认。
上官无玉上前,将随影拉起来:“你若懂我,便该知我并非想陷你不利”
随影这才应道:“属下明白”
上官无玉轻叹:“只可惜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