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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落,一旁的沈月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儿来。
沈月骊脸一胀,忍不住黑脸气结道:“你……”
偏生这柳莺莺脸上依然笑盈盈地,丝毫没有任何怼人的痕迹,好似就是正常的交谈,没有旁的任何深意。
沈月骊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柳莺莺见好就收,话一落,忽见她抬起目光,视线越过沈月骊,又一一扫过众人,忽而盈盈笑道:“莺儿也是此番探亲路上途经清远时才偶然得知家中竟与沈家还有些旧交的,若非身子实在赢弱,坐不得商船,经受不住长途跋涉,母亲也不会舔着脸过来打搅,莺儿此番在沈家借住两月,虽母亲说回程时会来接,可冷不丁的住了进来,原本还多有些彷徨,不过如今见府里还有这么多同龄的姐妹们,便瞬间安了心,能够与几位姑娘们相识,我非常高兴,我打小地方来的,没有什么见识,希望在这几个月里能够多交交朋友,多开开眼,他日回去时也能跟几位妹妹们跟前多显摆显摆,便也不虚此行了。”
柳莺莺笑着说着。
她直言不讳,落落大方,毫不回避自己的微末身份。
这番话是说给沈月骊听的,也是特意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
本意是想告诉大家,第一,自己不是来打秋风的,更不是来沈家打哪些旁门左道的主意的。
第二,柳家也不过是途径清远时临时想起了沈家,并无任何攀附之意。
第三,自己住几月就走,没必要争锋相对,相护刁难。
话一落,果然只见亭子里几人各自交换了几个神色。
沈家每年前来攀附之人举不胜数,柳家这么个从未曾听过的冷不丁过来投奔,打的是什么注意,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尤其,她生得这样妖艳,可谓直接明晃晃的向沈家告知,她就是来博姻缘前程来的。
还有,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来了好几日日日不挑,偏挑着今日去老夫人跟前晃荡,一大早的,方才大家已奚落过好几遭了。
自然,沈月澶等人轻视她几分。
方才才给了她几遭下马威。
这会儿见她落落大方,直言不讳,沈月澶原本要提点她的那些话,一时稍稍止住了。
虽分辨不出她话中的真假来,不过见她说话进退有宜,美人都蠢,眼前这个倒也不像个蠢的,看着像个不受人欺,也不欺人的,倒也合她的胃口。
恰逢柳莺莺话一落后,忽又见她这时朝着亭子外头看了一眼,亭子外正在等候的桃夭便托着个托盘缓缓走了进来。
柳莺莺起身,从桃夭手中将托盘接了过来,复又冲着大家道:“莺儿此番本是前去山东给外祖母贺寿的,故而给山东的几位表姐表妹们备了份薄礼,不曾想,机缘巧合竟来了沈家,小小礼物恐拿不出手,不过是莺儿亲手所做,也算是一份心意,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给大家送来了,姑娘们若不嫌弃的,可挑着顺眼的把玩下。”
柳莺莺说完,将托盘上的绢布揭开,赫然只见上头整整齐齐的叠放了一叠蚕丝手绢。
手绢看着寻常,面料也并不见名贵,不过上头针脚绵密,每一块手绢上头绣着淡雅的花朵,有玉兰,腊梅,芍药等,每一朵花栩栩如生,如同真花再现,倒也别致清新。
对面双生花见竟是几块破烂帕子,不由面露嘲讽,这样的帕子竟是见面礼?竟也拿得出手?前两日表姑娘送的自制香料才令人眼前一亮,今儿个她们都搽了,就连大姑娘都成搽了呢。
姚玉兰却十分友善道:“这帕子针脚真真精湛,可是妹妹亲自做的?”
姚玉兰话一落,便见身后的桃夭冷不丁道:“这帕子不单单是我家姑娘亲自做的,便是这做帕子的蚕丝也是我家姑娘亲自养的蚕宝宝吐出来的丝,这蚕丝手绢虽不算名贵,却是我家姑娘熬了大半年亲自养蚕,亲自喂蚕,亲自抽丝剥茧做的手帕。”
桃夭在身后解释着。
姚玉兰听闻顿时双目微瞪,她就说,这柳妹妹看着心思玲珑,怎么送块如此寻常的帕子来,原来竟还有这样的出处,当即忍不住眼前一亮,看向柳莺莺道:“妹妹竟还会养蚕,这手绢竟是妹妹亲自抽丝剥茧做成的,妹妹真是厉害。”
姚玉兰当即忍不住挑了块帕子,左右相看了起来。
而在世家大族里,各位贵女们真正比的从来不是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真正比的从来皆是一手巧手,一双煮茶泡茶的手,一双琴棋书画信手拈来的手,一双针线绣品穿针引线的手。
沈家,以沈家大姑娘技能最为丰富,她煮茶品茶,绣花,养花的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大师亲自教的,例如今日她设的花茶宴,从茶花,到茶点,全部皆是她亲自亲手做的,这便是她手艺上最大的展示,可比外头得来的名贵茶点长脸多了。
只要有钱,外头什么东西买不到?可亲手做的,展示的却是那份技能,那份体面,那份优雅能干和排面!
故而,前两日苏子磬给府中丫鬟的赏礼是金钗金饰,给几位姑娘们送的却是亲自制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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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不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一双巧手。
于是,听到桃夭这话后,只见隔壁桌的沈月澶竟坐不住了,只见她率先缓缓起了身,道:“哦?柳姑娘竟还生了这样一双巧手。”
顿了顿,又道:“我前年也想要养蚕,不过养了两年,蚕宝宝就是长不大,死的死,瘦的瘦,到最后才吐了几个参差不齐的小蚕茧来,柳姑娘是如何养的?”
说话间,沈月澶竟主动从主桌走到了次桌方位柳莺莺身边来。
一旁的沈月芸见状,考虑日后嫁去婆家后的生活,一时也忍不住好奇的起了身跟随。
苏子磬面不改色的坐在了原处,待饮完手中的半盏茶,见大姑娘沈月澶挑了块帕子拿在手中细细研究了起来,瞧得认真,瞧着面上仿佛是个满意的,踟蹰片刻后,也缓缓跟着起了身来,刚站起来,便见那柳莺莺亲自拿了个托盘,送到了苏子磬面前,朝着盈盈笑道:“苏姑娘要不要挑一个?”
苏子磬看了柳莺莺一眼,挑了个绣有芍药花纹的浅粉色手绢,拿到手里不由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柳姑娘不仅仅自己养蚕,自做手绢,竟还懂得染色工序。
苏子磬也会,不过见这帕子颜色纯正,又见手中这抹淡粉绵密柔软,这工艺通常要大型布商里头的老伙计才能染出效果,怪道连大姑娘都面露满意,看来,这位小小县令之女不同寻常。
苏子磬收了帕子,朝着柳莺莺面上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浅笑点头,并无多话。
最后托盘里只剩下最后一块。
徒留在原座上的沈月骊脸色一时发黑一时发胀,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地,险些要将手中的帕子给绞烂了。
最终见大姑娘和表姑娘都收了,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下了最后那被人挑剩下的一块。
柳莺莺的手绢都相继送了出去,也算勉勉强强摸到了这个贵女圈的门槛来。
第017章
话说这日沈月澶办的欢迎宴,实乃为品茶宴,茶为花茶,一共有十二道,均是采用不同月份不同季节的花卉烘培而成的花茶,一一奉上来后,由沈月澶亲自为大家冲泡斟茶。
怪道沈月澶对柳莺莺亲手做的手绢感兴趣,原来今日这宴上的茶花也全部是由沈月澶亲自制作烘培而成的。
花茶烘培成了干花,加蜂蜜用开水冲泡饮用,余下的花蕊,花瓣,做成了茶饼,点心,再用花树的根须和枝干结合花卉调制成了特制的熏香,每一道花茶配以相应的茶点,每品完一道茶,均要以清水漱口,以清水洁手,方能品下一例。
于是,当一道道花茶,茶饼,茶点依次被呈上来的时候,配以相应精美的茶具茶器,再点上一味熏香,着实是一种色香味俱全的数重享受。
每一例茶入口如同花卉在口中缓缓绽放。
品的不仅仅是茶的味道,更是这品茶,泡茶过程中的讲究和学问,只见那沈月澶动作优美,她提壶,翻盏,冲泡,净手,每一个动作都姿态优美,雾气缭绕中,远远看去,高贵得像只优雅美丽的白天鹅。
而余下沈月芸、沈月骊,沈月曦包括苏子磬们嗅茶,捏杯,轻啜,浅饮,一举一动竟也相得益彰,画面一时美不胜收,光是看着都是一种视觉嗅觉上的双重享受。
至于次桌的姚玉兰、双生姐妹花和柳莺莺四人的举动明显便要生疏许多。
姚玉兰远远盯着主桌上沈月芸的动作,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她动作虽不够流畅,略有些生硬,却也勉勉强强能够将一系列动作顺利完成。
双生姐妹花中的白莺儿眼花缭乱,许是还有些许紧张,期间,不甚将手中的茶盏碰到了一旁的点心碟上,发出清脆一声声响,瞬间引得主桌四人齐齐投来蹙眉的目光。
白莺儿的脸瞬间胀红了一片,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丢人现眼得恨不得埋进地缝中去。
唯独柳莺莺,她自行举杯,轻啜,浅尝,她第一次入桌,并未曾着急跟随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而是随心而行,先用勺子轻轻舀出一块茶点入嘴试探,末了,嘴角的笑意加深,又用花茶润齿润喉。
沈月澶远远地见她姿势不同,却用心品味,用心品尝,又见姿势并不见粗鄙,且她的手生得极为纤细漂亮,远远地看过去只见葱白玉指在茶盏和金勺中来回拂动,竟也姿态优美,落落大方。
品茶并没有死板的规矩动作,与其在动作上,倒不如在心境上,柳莺莺身上有种随心所欲的自在感。
故而沈月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倒也堪堪满意。
十二例茶用完六例时,中场休息,沈月澶见大家十分捧场,每一例花茶并茶点都十分配合的食用完了,心中到底高兴,想了想,只道:“不过今日这茶宴上还缺了一物,若是搭配上便是完美了。”
沈月澶见大家对花茶赞不绝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终于显露出一抹欣慰和满足感来。
沈月骊立马狗腿问道:“八姐姐,还缺了何物?”
沈月澶道:“唔,还缺了道花茶酱,若将那花瓣收集
', ' ')('起来,再研制成酱汁的话,配以这茶饼和茶点,口感上便能更丰富些,便完美无缺了,可惜这道工序太过繁琐,光是采花的工序都得耗费许久,我这两日正好有些犯懒,便省了这道点睛之作。”
沈月澶的话里略有些遗憾。
“这有何难的!”
沈月骊见状,不由兴匆匆的提议道:“今日正好大家都有空闲,咱们一起给八姐姐采花罢!”
沈月骊一扫方才在柳莺莺那里受的憋闷,兴致勃勃道:“八姐姐正好可以教咱们做花茶酱!”
沈月澶闻言,仿佛有些心动,一时看向了两侧的苏子磬和沈月芸,沈月芸连连摆手道:“我不成的,你知道的,我去了花丛里便忍不住打喷嚏。”
另外一侧的苏子磬却笑着道:“那只能由我舍命为澶姐姐当一回采花工了。”
沈月澶闻言瞬间被她逗笑了起来,一时拉着苏子磬道:“好妹妹,一会咱们一起采一起做。”
话一落,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见她复又凑到苏子磬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隐隐约约听到哥哥之类的字样,苏子磬神色一愣,瞬间脸面不胀红了起来,朝着沈月澶手中打了一下。
沈月澶笑着拉着苏子磬起了身。
这二位关系甚好,好得似一对亲姐妹似的,关系竟越过了一旁的沈月芸去。
说做便做。
大家分头行动,每人今日要学做一味花茶酱,每人选一味不同的花卉来。
于是,原本的品茶大会,成了采花大会。
大家分头行动,结伴而行。
沈月澶邀了苏子磬同行,沈月骊和沈月曦二人同行,双生姐妹花同行,柳莺莺与姚玉兰同行。
月湖有大片大片的花海,时值春日,大片花卉盛开,每人采摘一例,也不过八、九例,甭说八、九种,便是几十上百种的品种此处都应有应用,想采多少便能采得多少来。
姚玉兰和柳莺莺结伴同行,两人一人拎着个木编提花篮,期间闲来无聊,柳莺莺问起姚玉兰府中几位姑娘们经常举办这类宴会么。
姚玉兰笑着道:“隔三岔五罢,沈家人多,月月有人过寿,今日二房有人摆寿,明日四房有人生辰,一月少不了两三局,又加上每年十二季,二十四节气,横竖一年下来几十场是少不了,再加上清远城乃千年古城,这里的世家大族不少,沈家与清远几家书香门第交往过密,大娘子在清远有好友,时不时邀请过来做客,横竖日日是热闹不已。”
姚玉兰笑眯眯的说着。
柳莺莺却听得有些瞠目结舌,这小半日下来,她都觉得足够疲累了,那沈家大姑娘倒是厉害,一看将来便是世家大族当家主母的范儿。
“对了,今日骊姑娘……你莫要放在心上!”
姚玉兰想起方才在亭子里沈月骊争对柳莺莺一事情,怕她心生郁结,连连宽慰了她一遭,道:“我人微言轻,靠着兄长才能在沈家寻一隅安身之地,实不好与府中的姑娘们起上争执。”
姚玉兰仿佛有些歉意的看着柳莺莺。
柳莺莺却立马拉着姚玉兰的手道:“姐姐说的什么话,那骊姑娘逮谁咬谁,你犯不着惹祸上身。”说着,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何况小姑娘家家的,在我眼里跟熊孩子没两样,我没放在心上。”
姚玉兰见她神色舒爽,眉间不见任何郁结之色,当即心下一松,又想起她方才在亭子里将沈月骊怼得无言以对的画面,不由忍俊不禁道:“许是我算大房的人,骊姑娘往日对我倒也还算客气,却苦了白家那对双生花了,往日里没少被骊姑娘刁难奚落,我原本还为你感到些许担忧,生怕她将你给欺辱了去,可方才一瞧,没曾想竟是那骊姑娘吃了个闷亏,倒是我多虑了。”
姚玉兰笑呵呵的说着,末了,又道:“不过那骊姑娘可不是个心眼大的,你日后还是绕着她走比较好。”
“我省得,多谢姐姐提醒。”
二人相伴着来到了桃花林,说话间,姚玉兰忽而发现柳莺莺的腿微微跛着,腿脚好似有些不对,立马问道:“咦,妹妹的脚怎么了?”
柳莺莺忍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不适,无奈一笑道:“许是方才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崴了下脚。”
“可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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