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60节</h1>
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嫂子来的太迟了一些呀...”
似乎是被赵莺莺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惊到,妇女像是受惊的兔子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回事?”
赵莺莺借口道:“嫂子也知道吧,今日是正端午,过端午节的准备早就之前就做完了。糯米包成粽子更是提前几天的事情,我家这时候也没有剩下糯米啊!”
这当然是假的,糯米虽然不好用来蒸饭,可是烹饪食物的时候用糯米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就算不过端午节,赵莺莺自家也常常准备许多糯米。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粮缸里还装着半缸糯米呢。
赵莺莺也不欲把话说尽,于是吩咐桃儿道:“桃儿你去,帮嫂子多拿几份端午节礼——嫂子,我这里没有糯米了却还有粽子和一些端午节小玩意儿,你给带回家去。东西不多,勉强过个节吧!”
虽然没有借到糯米,可是有赵莺莺多送的粽子和各种端午节的小玩意儿,这就已经足够过端午节了。那妇女还想说什么,却都没有了理由,只是结果几份的端午节节礼,向赵莺莺感谢。
等人走了赵莺莺才奇怪道:“怎么回事,竟然来借糯米?”
过了几日,赵莺莺才听嫂子吴氏道:“端午节那一日有族里的问你借糯米罢?”
见赵莺莺点头这才接着道:“哼,这些人尽会站人便宜,晓得你和本哥儿怜贫惜弱,借出去了也不指望他们来还,一个个就作起来了。这次借糯米就不知道是那家婶子想出来的主意——糯米也是值钱的!她家借遍了族里就为了把这些糯米拿去换钱。”
赵莺莺听着不像,不是因为她不相信这些人耍心眼,而是糯米的价钱!糯米比一般的白米贵出很多来,可是今年的价儿也不过一石一两一钱二分。凭人家厉害,借遍了族里能借到一石的糯米,可那也就是一两一钱二分银子!
不是说这个钱太少,而是现对来说不值得呀——这种事是瞒不过人的,而事情一旦露出来,这家如何再在族里立足?相对与这个,一两一钱二分银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知道什么,人活世上就容易心存侥幸,想着这件事并不一定会透露出来。若是运气好,她家可就不会露马脚了!”
吴氏听了赵莺莺的疑惑,指点她道:“这件事族里本来无人知晓,她家也精呢!天不亮的时候偷偷带了糯米出门去到城东那边的粮铺换钱,若不是礼哥去给铺子下门板遇上了,又正好我家是做米粮生意的,最容易看出其中的关节,焉能不被她家逃过。”
之后的几日,吴氏把这个事情在族里传遍了,凡是借了糯米给那位嫂子家的族人都十分生气。他们是本着可怜的心情借糯米给这家的,依照这家已经穷的底掉的情况,他们也没有想过要还。说是借,其实就是给了。如今才知道这是行骗,当然很愤怒。
有的人家上门去骂,有的人家则是要她家把借去的糯米还回来。然而无论那边都没有达成目的,这家缩着脖子做人,大门紧闭好几天都没有一个人出来。
到底每家也不过是几斤糯米而已,实在见不到人总不能为了这几斤米把人家门给砸了吧。于是这些人家也渐渐散了,等到再几日,这家和往常一样生活,只不过出门的时候遇到晓得事情的族人,免不了被冷嘲热讽一遍。
出了这样的事情,赵莺莺不免有些错愕,事情了结了才对眉嫂子道:“其实她家也是族里的好人家,以往相处最亲热不过了...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本是没想到的。也是被逼的...”
若是在族里没有好名声好人缘,也做不到借到这么多糯米。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做出这种事来,赵莺莺想到的就是如今日子对于很多人家来说已经支撑不住了。
眉嫂子微微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这话算是对了一半,的确有日子不好过的缘故。可也不纯是日子不好过。不好过的人家多了去了,难道只她一家?人家不做这种事,偏她家这样做了,这就是明证。”
这一次的撒花钱因为收的多,而且针对的是所有百姓,所以在民间引起的风波比较大,弄出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事情。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也有不少,向崔家族人这样的还是好的,有的人实在没办法就开始偷啊抢的,扬州府的风气为之一坏。
等到了六月夏日,风波还没有平息下来。
赵莺莺的妯娌里面古氏有养一些家禽的习惯,就是小鸡小鸭这一类。特别是小鸡,总养了二十多只吧。这些小鸡平常喂米糠或者酒糟——崔本这里有的是酒糟,平常都卖给养猪养鸡的人家。古氏要要,肯定是不要钱的。
投桃报李,等到小鸡长大了,鸡蛋给赵莺莺这里送的勤,等到中秋、过年这样的大节日还不忘记杀一只鸡送过来。
这一日她就愤愤不平道:“扬州呆了半辈子了,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儿!偷金偷银的都有过,可谁家见到翻进墙来就为了把这些鸡鸭给弄走的?”
古氏家这一批鸡鸭正好养到下蛋的时候,前些日子才送来了一些头生蛋给赵莺莺崔本尝鲜。这个时候正是养育的心血要收到回报,日日都有鸡蛋可收。遇到这样的事,古氏可不是要急得跳脚!
赵莺莺听的也惊奇:“这能赚什么钱不成?那些收鸡鸭的贩子焉能不知道这是贼赃,到时候肯定是死命压价的。这些人辛辛苦苦提心吊胆一番,也就是为小贩子们做嫁衣裳。”
赵莺莺不了解这些贼儿偷儿如何生存,可是她知道,除非是真金白银,不然其他的贼赃都是要销赃的。销赃瞒不过别人,毕竟无论是买卖什么的都是做熟人生意,突然来了一个生人卖东西,谁肯接收?稍微机智一些的就该知道这是有问题的,或者货不好,或者东西来源有问题。
有些人不会做这个生意,有些人会做。凡是做的都是一个德行,黑吃黑,总之就是把价钱压的极低。像是珠宝之类的硬通货还能有个两三成的原价,其他折价厉害的好多就是原价一成而已。
古氏也是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些人就是穷疯了,听说不只是我家,旧城城南这边凡是喂了一些鸡鸭的人家都遭了这个事情。应该是一个晚上好些人一起做下的,至少准备了一辆大车,有人翻墙去偷,有人就在外头接应。做完了之后推着车就跑!啧,做的这么面面俱到,有这个心思走正道不好?”
一起说了一回,古氏告辞离去。赵莺莺则是出门买些东西,顺便去彩绣坊把一件绣品交了。卖东西是为了过夏天,左不过就是一些防蚊虫防中暑的药剂,另外就是去冰窖定冰了。
冰窖生意也不景气,遇到赵莺莺这样来定冰的就格外客气,只不过价钱可比往年贵了一些。赵莺莺没有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也猜得到——没钱定冰的就算是原价也定不起冰了,有钱定冰的就是涨这么点价钱那也是要定冰的。薄利多销现在做不起来了,可不是只好提价维持生存。
赵莺莺和冰窖老板说定了定冰的事情,这才往彩绣坊走。彩绣坊如今已经换了一个掌柜的了,如今的掌柜的之前也和赵莺莺接触过,所以上任之后依旧和赵莺莺保持了良好的合作。
见到赵莺莺过来,爽朗道:“我心里想着崔七奶奶就是一个手快的,再加上夏天不爱做活儿,上次定的扇屏应该到了!”
赵莺莺年初的时候接了个活计,知府府里定的扇屏。当然了,知府府里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小扇屏下订单,一起的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活计。只不过诸多东西里赵莺莺分了扇屏这一样。
两边都是合作过多次的了,掌柜的只稍微检视了一番就点了点头,给赵莺莺拿钱销文契。然后主动对赵莺莺道:“等到过了中秋节,天气凉爽起来,一定给崔七奶奶留心一份活计。”
这是拉拢!对于绣坊来说,绣娘是值钱又不值钱的。手艺一般的绣娘根本什么都不算,不要说自家培养的了,就是外头以此补贴家用的女子也有很多哪能达到这个水准,算起来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一个不愿意做了也就是不愿意做了而已,对于绣坊来说就是换一个人。
可是绣娘又是绣坊最宝贵的财富,正是有手艺精湛的绣娘他们才能立足。不然只靠着和富贵人家的管事、采办打好关系,东西送上去了不行,最后的结果就是以后都做不成生意了!
而到了手艺可说精湛的绣娘这个程度,那就不是随随便便拣择一些天赋不错的小女孩能够得到的了。总之每个绣坊这样的人都不会多,都是各个绣坊供起来的财神奶奶,生怕她们一个不高兴就耍心眼——这些绣娘身契捏在绣坊手里是不假,可是做活的还是她们自己。甚至不需要做别的,只要报一个生病了拖慢一些工期,这就够绣坊受的了。
至于赵莺莺这种并不归绣坊所有的绣娘,那又有另一种说法了。平常的时候她们只不过是当第一等绣女用而已,可是并不能怠慢。等到有自家绣坊拿不下的活计,那就是她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赵莺莺这件活计比较简单,前后座了三四个月,中间也是不紧不慢地做的,从来没有赶过工期。酬劳也不算多厚,大概就是一百两出头,估计卖价还不到二百两——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能是全副身家,可是对于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来说,毛毛雨都算不上。
说来也是讽刺,自从年景不好起来,各个行业生意都不好做了,偏偏赵莺莺做的绣花活计依旧如同往常。
说到底,她这种动辄几百两,甚至可能上千两的绣品,能够享用的人家也就是有限的那些家而已。这些人家难道会受这不好的年景影响?就算有也是微乎其微的,不至于到削减用度的时候。甚至其中有些人还是既得利益者呢!
就比如说定下这一批绣品的知府大人,赵莺莺当时瞥了一眼绣品单子,少说也有大几千两了。说不定还在别家绣坊有下单,最终数目难以估计——听说这位知府大人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当知府之前也大都是在清水衙门。直到前一任官去了工部管着一些督造活计,这才算是发迹了。
可是刚来扬州的时候也没有如今的排场!
排场是要用钱来堆的,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从治下的扬州百姓来!
朝廷也不是傻子,扬州富庶也不是这么个压榨法。之所以如今催逼的这么紧,也就是各个官府自己从中中饱私囊,多要了好多!
如今扬州上下就没有不痛恨这一批官员的,赵莺莺也是其中之一。按理说这样的她不应该接扬州知府里的活计,但是她并没有那般矫情。谁都知道这活计她不接自然有人接,对于她来说还算是赚了知府府里一回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