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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皖的课题是“太宰治小说中间离与悖反的美学功能”,经过一周查找资料,整理文献,数据分析和对比,课题的走向有了大致的概览。他背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以及整理的文献报告走到翟教授家小区门口。想起什么,又折返到附近一家进口水果店买了些水果。
翟余的电话及时打来:“哎呀谷皖,不好意思,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忘和你说楼座和楼层了。你来六号楼四单元401B,按门铃就会有人给你开门的。”
谷皖一听不对,万一只有师母在家岂不是要给人家添麻烦,便说:“您现在不在家吗?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了。”
翟余听出了谷皖的犹疑,道:“所里有点事耽搁了,今天上午在学校加了个班,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别不好意思,我侄子在家,刚从英国回来,和你年龄一边儿大,你们同龄人应该有话聊。”
谷皖才放下心来,压了电话后来到楼梯口按门铃。对方很快接起,帮他开了门,还确定了一下:“同学,门开了吗?”
谷皖一边答道:“开了开了”,一边觉得这声音实在有点耳熟。
上了楼,门口探出个脑袋。四目相对,二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谷皖你你你你了半天死活想不起这人叫什么,翟什么来着?人家明明上周告诉过他名字。
那人倒是毫不介怀,一边大大方方地把重量不轻的水果够过来放在地上,一边把谷皖拉进门给他找拖鞋。
“你就是谷皖啊,我二叔昨天让我早点来,说是有个学生要找他讨论课题,就是你吧?对了,我叫翟逸,这回可别忘了。咱俩还真挺有缘的。”
谷皖有点不好意思:“对,上周刚见过你,确实挺有缘的。”说罢又补充一句:“这回我真记住了。”
翟逸莞尔,露出两颗虎牙,笑得很是灿烂“你可真厉害,我二叔昨天还夸你呢,能申请上国创的可不多啊。”
谷皖更不好意思了:“哪有,国创就是费些功夫罢了。你更厉害,和我一边大就从英国留学回来了,我还没毕业呢。”
“害,留学又不是件多困难的事,英语好一点就行,再说英国的学制又不算长,不怎么费时间。”
翟逸说得是实话,他从小性子散漫,放荡洒脱,父母管不住他,便在初中的时候把他丢到国外上私立学校,没想到他还挺适应英国环境的。加上脑子并不笨,一路读下来也拿到了UCL的经济硕士学位。
“翟教授是你二叔?”谷皖好奇地问。
“对呀,上次咱们见面不是说我喜欢三岛由纪夫的书嘛,其实就是受我二叔影响的。“
“哦这样啊。”谷皖若有所思。
“嗯,我爸妈从小就不太管我,家里世代经商,就出了我二叔这么一个大学教授。小时候我爸妈就总是把我放这,说二叔家有书香氛围,让我跟着学习。结果最后成绩没上去,小说倒是看了不少。”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翟逸又窜出去开门,看见翟余后一脸讨好:“哎哟二叔,您真是忙学术忙得亲侄子和亲弟子都顾不上了。”
翟余被这混小子激得扑哧一笑,挥手作势要打他:“混小子,站边儿去,挡着门了。”他一边和谷皖打招呼,一边把在外面买的菜提回来。
翟逸轻车熟路地接到菜一溜烟跑厨房做饭去了。谷皖愣愣地看着翟逸洒脱的背影,怔了半天,问翟余:“他还会做饭?”
翟余推着谷皖让他去里边的沙发坐:“你别看他不务正业,做饭还凑乎,一会儿尝尝他做的饭。”
厨房里传来翟逸的嚎叫:“二叔你又说我坏话,什么叫凑乎,那是相当好吃,不然早就在英国饿死了。还有,什么叫不务正业!我是拿到UCL硕士学位的人好吗?”
菜是传统的四菜一汤,有黄焖鲫鱼,红烧牛肉,地三鲜,上汤娃娃菜,还有一道据说是翟逸结合中英菜精髓自己发明的:番茄炒鸡胸肉。
牛肉软烂而入味,豆瓣酱的香和鲜嫩的鲫鱼肉简直是绝配,地三鲜味道香浓,上汤娃娃菜也清香可口。最后谷皖终于将筷子转向那盘没人动的鸡胸肉。
翟逸眼睛一亮,讨好似的将那盘没人动的鸡胸肉往谷皖跟前推了推:“谷皖你就试一下,可好吃了,再说毒不死人的。”
谷皖夹了一块送进嘴,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去波兰时吃过西餐厅的鸡胸肉,又干又没什么弹性,味道还不好。这番茄鸡胸肉融合了中式菜的咸香和番茄的香甜,鸡肉鲜嫩,十分可口。
谷皖比出个大拇指:“厉害!”
翟杨得意地朝他wink了一下,顺便瞥了他二叔一眼:“就和你说很好吃,还不信,老学究。”搞得无辜中枪的翟教授撸起袖子就要打这个不孝侄子。
吃完饭,翟余和谷皖详细讨论了接下来的课题走向。翟教授不愧是学界大佬,通过太宰治个人的写作特点辐射到二战后整个日本“无赖派”的写作衍生,甚至追溯到日本之前的“物哀”和“幽玄”,让谷皖深深折服,仿佛听了整个日本文学史。
谷皖的学术功
', ' ')('底也让翟教授十分赞赏,不停夸奖他钻研的态度和扎实的积累。
翟逸就在一旁撑着腮帮似懂非懂地旁听,眼睛像两颗星星一样一眨一眨的。那两人也完全无视他,权当他是只大金毛。
谈完后翟逸拉着谷皖胳膊撒娇:“你也给我讲一讲嘛,我二叔没时间。”
翟余一把拉开两人,冲翟逸吼:“给你讲简直是对牛弹琴。你能听进一个字吗?瞎狗看星星。”
翟逸正想反驳,翟余又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你也该回去了吧,和你爸妈冷战还没完呢?我这实在是放不下你了。”又回头和谷皖和蔼可亲地说:“有事再来啊!”说罢,一边送谷皖出去,一边把这个不懂事的大侄子也推了出去,哐的一声关上门。
谷皖扑哧一下笑得弯了腰。
旁边的翟逸一脸委屈:“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吧。而且我明明中午刚做过饭,吃了我的饭就赶我走。”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让谷皖一度怀疑他真的很难过。
“你为什么不回家啊?”谷皖好奇道。
翟逸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揽过他的肩膀:“你难道没有经历过,这个年纪父母强加给你的压力吗?”
谷皖认真思索半天;“你指毕业和找工作吗?”
翟逸呵一声,面露不屑:“这也算个事?我就直说吧,你没有被逼着相亲过吗?”
谷皖了然:“还真没有。”
翟逸用探究的眼光看了他半天:“那有女朋友吗?”
谷皖腼腆地躲避着翟逸投来灼热的目光:“没有。”
翟逸神色明显激动起来,还详装淡定地搔了搔下巴,一脸怀疑地打量谷皖:“真没有?看你这条件,不应该啊。”
谷皖更害羞了:“真没有。再说你不是也没有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翟逸挑眉。
谷皖才意识到失言了:“对......对不起,我以为你爸妈让你相亲就是因为你没有对象。”
“哦。”翟逸的语调长长的拐了个弯,又凑近谷皖耳边,温热的气流吹在谷皖耳蜗里:“有对象也不代表是有女朋友啊。”
谷皖耳膜轰然爆炸,粉红色从耳根往脸上蔓延,这......这话怎么接。看起来挺正常的人,怎么就是弯的呢。
正当他不知怎么接话,手机及时响了起来。
谷皖舒了一口气,没看显示屏就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接起来了“您好,我是谷皖。”
对面的人好长时间没说话,谷皖都以为对方打错了,正打算压电话。
冷冽而低哑的声音传来:“事情忙完了吗?一会儿能过来吗?”
颜弈淇?谷皖眼睛瞬间瞪大,不太适应他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天真是犯太岁,这炸弹,怎么一会儿一个呢。而且那天他发短信的意思是直接取消这次周六的调教。难道颜弈淇理解错了?
谷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左右。以往两点开始调教,五点左右就差不多结束了。况且岛上花园离市中心很远,现在就算赶过去至少也五点了。
电话那边的颜弈淇等了半天没有回复,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能吗?”
“能,可以的。”谷皖咬了咬牙,说不定颜弈淇已经到了。
“那一会儿老地方见。”颜弈淇丢下这句话便摁断了通话。
谷皖仰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翟逸很自觉地闪在了一边,现在又凑上来一脸八卦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谷皖略感惆怅:“朋友那有点事,需要我过去。”
“什么事啊?还这么急匆匆把你叫过去。”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是急事。”谷皖避重就轻。
看出谷皖并不想多说,翟逸也没再多问,仍然很是热心肠:“那你要去哪啊,不然我送你吧,说不定顺路。”
谷皖摆摆手:“不用不用,离市区有点远,我坐线路车去就好。”
翟逸坚持到:“我家也不在市区啊,说不定真的顺路呢。”
谷皖无奈:“你知道岛上花园吗,这你也顺路?”
翟逸眼睛一亮:“还真的顺路,我们家就是加州郡府,正好在岛上花园附近。”
谷皖想起来,他每次下车那一站好像就是加州郡府站。又思虑不想让颜弈淇等太久,便道谢:“有劳了。”
“看你客气的,就是顺手的事。”翟逸揽着他的肩膀,远处的纯黑SUV响了一声。翟逸拉开副驾,拿手挡了下车顶把他护着坐进去。然后又从另一边的车门钻进去。
“你随意,别客气啊,手边的盒子里有吃的,如果座位不合适我帮你调。”翟逸一边和他说着,一边启动,发车,打了个转就从一堆拥挤的车位中把车调了出来,动作之熟练让谷皖十分羡慕。至少与他同龄的人中他是没见过有谁开过车的,也就是高中毕业拿了个驾照。
“你车技真好,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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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逸满足地享受着谷皖崇拜的目光:“其实我在国外早就会开车了,顶多16岁吧。但是拿到驾照是18岁,谁叫未成年人不能开车呢。”说罢弯起嘴角。
谷皖越听这话越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他也没想太多,喃喃道:“你们真挺厉害的,这么早就能把车开这么熟练,我驾照还没考呢。”一想起自己读书还行,肢体协调能力却差得很,估计去驾校会被教练骂死,他就不想考驾照,于是一拖拖了四年。
“其实开车很好学的,胆子大一点就好。实在不行我可以教你啊。”翟逸热心提倡,旋即又想起什么:“对了,刚才你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啊?”
谷皖这才想起来他不知不觉又联想到了颜弈淇。记得第一次调教谷皖在楼下等他,颜弈淇开着银色迈巴赫来的。那个十分漂亮,干脆利落的侧位停车至今让他没法忘掉。
不过颜弈淇从来没让他坐过他的车。
“没什么,就是一个朋友,他也很小就会开车了。”谷皖头偏在一边,车速很快,已经开到滨海吊桥上了,可以看到桥下的海面与远处的白雾。中午没睡觉,脑子有点昏昏沉沉。
翟逸见他有点困,便调小了音乐,加大了空调热风的力度。
谷皖是被翟逸叫起来的,居然真的在人家车上睡了一觉。
“呵,中午没睡觉,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儿,岛上花园到了,我也不知道你朋友在哪座楼,只能在外面把你叫醒了。”
“太谢谢了,把我放这就行,辛苦。”谷皖拉开门出去,回头还微微鞠了一躬。
“哟,你这还是日式告别吗?”翟逸调笑到,朝他挥了挥手:“过马路慢点,下次见。”说罢也不等谷皖回复,车子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谷皖摇摇头,心里突然暖烘烘的。等清醒一点,骤然想起还有调教等着他,瞬间又冷静了。
看了下手机,居然还不到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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