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我认识,是素三公子的坐骑。你是素家的下人?”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素盈,眼中满是不相信。
素盈红着脸点点头,不敢多话。
“这么说素三公子已经来了。”那位公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你怎么还不进去?”
“小的不敢走在公子前面。”素盈低垂着头,模仿府里下人们的口气。
那位公子无声地笑了一下,又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素盈前头去了。
素盈徐徐地舒了口气,这才大着胆子仔细地环顾四周:有一两个路人心不在焉地聊着天,在不远处的富华楼前徘徊,时不时向楼中扫上两眼,但没留意这个不起眼的小店。素盈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整理了头发、衣服,这才走进去。
店面虽然小,里面却挺宽敞。光线不太好,素盈努力睁开眼睛,看见哥哥站在二楼一个灰蒙蒙的雅间门口向她招手。素盈急忙低头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说:“有两个人神色不对,都在富华楼门口溜达呢,没到这边来。”她顺势从门缝中瞄了一眼:雅间中还有几位公子,素盈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衣着都很朴素,可个个气度不凡,像是极力避免张扬才刻意打扮成这样。贵族的公子从小就耳濡目染受着周围环境的教育,他们的谨慎与那些小心翼翼踏入仕途的文人不同,他们的豪气也与身经百战的武将或一掷千金的富豪不同——素盈见过的外人并不很多,但这样的差别还是能察觉出来。
“你眼力挺好嘛!”素飒低声笑道,“那两个人我也看见了,多半是专门盯梢权臣的。”
素盈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帮她系马的公子从隔壁一个小房间走出来,手脸都已经濯洗过,更加容光焕发。她急忙把头垂得更低,一步退到素飒身后。
“素公子!”对方向素飒行了见面礼,瞥了素盈一眼,对素飒说:“原来素公子也在被邀之列。”
素飒淡淡一笑,“承蒙那位大人抬爱。白公子也在受邀之列,倒是令人意外。”
素盈听说那人姓白,忍不住抬眼细看:这位白公子相貌文雅,神情开朗,应该是个很讨人喜欢的青年。因为曾与白家有过婚配的意思,素盈心中对这个“白”字有些敏感,好奇他是不是七姨娘的侄子。
白公子和素飒闲谈几句,两人的言谈暧昧不明,像在对暗语。素盈听来一知半解,索然无味。
忽然,他们都噤声,毕恭毕敬地退到两边。素盈也跟着后退几步,从哥哥身后偷偷望,发现小店中又进来一个人。这人披了一件颜色黯淡的披风,连头脸一并遮盖,身边没有随从,来得无声无息。若不是素飒他们有所反应,素盈才不会发现店中多了这样一个人。
那人路过白公子和素飒身边,只是略略点头,说声:“进去坐!”便走到雅间旁边的偏室,想必是去盥洗。
素盈满腹疑惑,不由得想要跟着哥哥进去,却被素飒伸手拦了一下。素飒的动作轻微,但素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目不斜视地乖乖站在门口。
那位贵客一定是从偏室的另一个门进了雅间。素盈没有再看到他,却听雅间里众位公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稍为年长的声音在低低地说些什么。
小店里十分热闹,他的声音在嘈杂中难以辨认,素盈索性不再听,一门心思观察店里面来来去去的人。直到站得腿脚麻痹,她终于不耐烦了,在门口轻轻跺脚耸肩,不敢惊动了里面的人。正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公子。素盈吓得缩在一旁,两眼定定地看着地板。
几位公子陆陆续续走了,素盈才松口气,偷眼观察他们的背影:这些公子年纪大约都在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能与她的哥哥相聚一堂,想必身份也不会差距悬殊。只是素盈敏感地发觉:他们交换眼神时十分苦恼,像是有件大事难以决定。
白公子最后一个出来,经过素盈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了笑。那笑声似乎别有用意,素盈听了很不舒服。
他好像没什么烦恼似的。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惜白公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飒没有出来。素盈疑惑地向雅间里张望,就见哥哥走到门边,用很低的声音柔声说:“阿盈,进来拜见琚大人。”
他的声音低微,却在周围一片嘈杂中令素盈大吃一惊。
第一是为那人的姓氏:琚氏在北国比较罕见。朝中有位琚宰相独揽大权,然而他绝不准自己的亲族为官,于是京城官员上上下下只有一位琚大人,那便是宰相琚含玄。
第二,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她拜见那位大人。她只是个闺门中的女孩儿,虽然有个非同寻常的姓氏,但京中素氏女儿数不胜数,想藉此高攀一人之下的宰相,仍是难上加难。
素盈定定心神,走进雅间,正好迎上主座上那人锐利的目光。
那人不过三十五六岁,面容不及素飒和白公子那样温润俊秀,倒也十分英朗。素盈和他目光对视,暗暗怔了一下——她识人不多,像这样沉稳冷漠的人更是第一次见到。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盯着素盈看了一眼,素盈的心就不知怎么突地跳了一下,身体也跟着轻轻颤抖。她慌忙欠身施礼,掩盖自己的失态。
琚大人一声不响地看了她片刻,爽朗地笑道:“右卫率的妹妹果然不同凡响,好清秀的小姐!刚才打个照面,我心里就奇怪:素卫率为什么带这么俊秀的小僮来——现在可以明说了吧?”
素盈也一直奇怪:别的公子出身一定不寻常,却都是只身前来,唯独哥哥带着自己。她的眼睛轻轻一转,静静看着哥哥,等他说说前因后果。
东宫右卫率素飒的官品算是很高——姑姑生下八皇子时、晋为丹嫔时,圣上两次大赐素家,素家兄弟官阶都各升一级;大姐二姐由选女受封丽媛、柔媛时,他们又升了一级。借着女眷缘故,素飒年纪轻轻已经在东宫官署中担任要职。
即使平时年少气盛,在琚宰相面前,素飒也是恭恭敬敬,没有半分怠慢。
“在大人面前不敢信口雌黄,下官就直说吧。”素飒稳稳地说,“下官和妹妹从小没有母亲,妹妹心思细腻,常常因为不能侍奉慈母而遗憾。听说琚夫人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下官斗胆,想请夫人收妹妹为义女。”
他的口气波澜不惊,像是不计较结果。素盈听了却无比震撼:琚夫人想要女儿的事情她闻所未闻,更不知道哥哥怎么敢在宰相面前直言不讳地推荐妹妹去当人家夫人的干女儿。
即使不看,素盈也能感觉到琚含玄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他的目光还是那样冷漠,并没有为素飒的建议起一丝变化。很快,他又开口说话,不是回答素飒,却是温和地问素盈:“你会骑马吗?”
素盈记得哥哥让她什么都往好里说,便轻轻点头说:“学过。”
“会射箭吗?”
素盈微微一笑,“略懂一些。”
“会抚琴吗?”
素盈这一次松了口气,舒坦地回答:“会的。”
琚含玄似乎也知道她前面心虚,并不追问,忽然又问:“会调香吗?”
“咦?”调香这种事情从没听说过,素盈不敢贸然答应,抬起眼看了看琚含玄,低声道:“素盈愚钝,没有学过。”
“我知道你没有学过。你只要说‘会’,然后在我要看你调香的时候不露马脚就行了。”琚含玄竟然毫不掩饰地说:“要做我的干女儿,不能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素盈窘得面红耳赤,素飒却大喜过望,一推素盈,道:“还不赶快拜见你义父。”
素盈只得又再行礼。
琚含玄微笑着看素飒,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别人要是有这样的心思,我一定笑话他不知好歹。可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计勇气,我倒是很喜欢。可惜,你是东宫的人,我不方便认你为义子——收了你的妹妹,我还害怕别人说三道四呢。”
素飒急忙回答:“大人有这心意,素飒已感恩不尽。大人的事情,量别人也不敢蜚短流长。”
琚含玄拉起素盈看了看,赞道:“果然和丹嫔一脉相承。丹嫔一向识抬举,早晚会晋为妃的。”素盈被他看得脸红,不好作声,忽然听义父问:“你对香料知道多少?”
素飒见妹妹无从作答,便插嘴道:“不知大人为何对香料这么在意?”
琚含玄笑笑,说:“我们北国原来不太注重这些,可是前一段日芓宫中忽然流行起来。丹茜宫还专门设了一名女官为皇后调香。”
丹茜宫三个字让素盈心旌摇曳,更加留神听义父的话,听到他加重鼻音哼了一声:“偏偏丹茜宫的奉香不识好歹……我看她在宫中呆不长。女儿从今回去就学着调香吧,总有用上的时候。”
素盈连声答应,心中暗自嘀咕:听他这话,似乎能够很轻易把她送进宫中顶替那位女官。可是,宰相的手能够伸入后宫吗?这样的事情素盈没听说过。
琚含玄又和素飒寒暄几句,便彼此告辞。他披上来时那件黯淡的披风,锋芒顿时掩在其中,再看不到什么过人之处。
回家的路上,素盈仍是跟在哥哥的马后。闷闷走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公子,那位大人……他为什么说知道你的意思?为什么说喜欢你的心计?”
素飒不动声色地说:“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素盈赌气道:“要是不想让我知道,就别送我去当人家干女儿!你自己怎么不认他当义父?”
“大人也说了,不方便认我。他肯认你,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指望他答应让自己的夫人收下你,哪怕只有一个承诺也好。没想到他这样痛快——那位大人办事果然干脆。”素飒感叹了几句,话锋一转,对素盈说,“这件事情不要在家里声张。过些日子大人自然会有所表示。”
素盈跺脚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你那点聪明,在大人面前差远了。想弄明白朝臣在做什么,你还欠火候呢。”素飒放出这样一句话,再也不跟素盈多说什么。素盈没有办法,只好不再问,等到以后有机会自然能知道。
她回家以后绝口不提小饭馆中的聚会。过了三天,琚府果然派了一行人带着礼物来到素家。对方没有张扬,但素老爷还是隆重接待,得知宰相想要收他的六女儿为义女。这样的好事岂有拒绝的道理?素老爷急忙把素盈找来,收了琚府的礼物,只等良辰吉日让素盈过琚府去见礼。琚府的人却说不必,暗暗叮嘱素老爷:这件事还是不要弄出很大动静为好。
素老爷更是没有不答应的意思——与相府攀上关系虽然值得吹嘘,但朝中嫉妒、眼红、提防的人只怕更多。何况朝臣的派系一向不稳固,依附了宰相,不知何时何事会跟着他一并倒霉。当然,眼下毕竟没有这种苗头,素老爷还是欢喜多过担忧。
“好在听了你哥哥的话,留你在府里。要是着着急急打发了你反倒失算。”素老爷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拊掌:“琚大人岂会收别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当义女?”
素盈心道:哥哥不知道搞什么勾当,只要是哥哥的妹子,就算是别人的媳妇、寡妇,或许宰相照样肯认。但被爹爹一说,反而提醒了素盈:哥哥不想让她出嫁,其中肯定还有其他蹊跷。转念又一想,哥哥从来都是为了自己好,他办事又细心,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一件好事立刻成了素府的大新闻,姨娘、妹妹纷纷来道喜。素盈明知她们虚伪,却不得不应付,折腾了一整天才把来来去去的人都打发了。
最不高兴的人要说白潇潇,她特意到素盈面前讽刺她:“怪不得看不上我们家信默,原来是攀到高枝,等更好的人家呢!”
素盈静静地回话:“姨娘好歹也算我的半个娘,阿盈偶尔有一点小福气,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说,好像我还要沾你的光似的!”白潇潇冷哼一声,很不高兴地走了。素盈察觉自己说话不周到,但恼她多心,也懒得去解释。
最高兴的人要说轩叶——她先谢老天有眼,又谢死去的九夫人保佑,再来就是把那些势利眼的人们挨个数落一遍。
素盈没精神教训她,晚上就寝时才说:“轩叶,得意不可忘形,否则苦头在后面呢。”
轩叶道:“小姐这下是宰相的义女了,能有什么苦头?”
素盈淡然一笑:“万一有一天义父失势呢?”
“那怎么可能!”轩叶呸了几声,“小姐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其实素盈在心中暗想:万一有一天哥哥在义父眼里一文不名呢?
这个念头当然不能说出来。她叹口气,幽幽道:“我宁可只是嫁个好人家,也不想这样——像在浪尖上似的,忽然就拔高了。只怕哪天会摔得粉碎。”
“小姐真是的!”轩叶喜滋滋道:“这应该叫否极泰来!后面的好事情多着呢!”
好事真像轩叶说的那样,接连不断地来到素盈面前。
先是一位南来的调香高手忽然出现在门口,声称素府有异香传来,上天命他收此人为关门弟子。素老爷惊疑不定地叫出家眷请他一一过目,他立刻认出素盈,当即收素盈为徒。从那天开始,素盈就认真学习调香。
难得的是她悟性很好,师父很满意,有一次不禁露出口风:“本来被迫收徒,我还不大情愿,看来上天果然已经安排好了……”素盈装作没有听到,其实心里明白:义父要她学调香,凑巧就有老师上门,其中的内情不言而喻。
又过了几天,宫中忽然来了一位宦官要见素盈。素老爷见此人气度非凡,更加诚惶诚恐。素飒倒是气定神逸,可是素盈从哥哥眼里看到一点兴奋和热切——凭素盈对哥哥的了解,看得出他对这事早有预料。
那位使者说:“听说贵府六小姐是位调香高手,宫中有位贵人想请小姐调一味香,名字在这个锦囊中。宫中要得很急,劳烦小姐即刻调配。事成必有重谢。”他不说这位贵人是谁,素老爷试探几次未果,也就识趣不再过问,只是对素盈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务必全神贯注。
素盈自然不会大意,在自己房中摒退众人,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有张小签,所写名目是“凌霄落英”或“春来芳满庭”任选其一。签上字体隽秀清丽,可是最后一笔蹭花了,似是写字的人不等墨迹干透就仓促封缄,可见确实急用。
素盈从没听过“凌霄落英”的配法,对另一样倒是很有心得。她当下打定主意,用尽心思选好香料,磨的磨、碾的碾,再仔细地将一样样、一层层香料放进宦官带来的香炉中,又用彩绢仔细扎紧香炉,最后认真写了一张花笺,说明烧到何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味道。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素老爷送走了那位宦官,心中仍在惊疑。素盈却有了三分把握,径直去找素飒。
“哥哥,那个香炉的花纹是五彩红龙。”她一边说一边看素飒的神色。
素飒不置可否,素盈又道:“来人说要香的人身份高贵。我虽然没学过后宫制度,也知道每位嫔宫中配一个小蓝地黄龙香炉、每位妃宫中配一大一小两个绿地紫龙香炉,贵妃宫中配两大两小四个黄地绿龙香炉……至于五彩红龙,那是丹茜宫才有的配置——那是皇后的使者!”
“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说没学过宫中制度?肯定是什么时候偷看姐姐们扔掉的书吧?”素飒看着妹妹微微一笑:“大概皇后不愿意声张这事,不想借别人的香炉,只好冒险用自己的——今天后宫里斗香呢。”
素盈不解地看着哥哥问:“皇后身边不是有个从南国来的奉香吗?为什么还要让外面的人为她调配?再说,她怎么知道我会调香?”
“那个奉香啊,今天没有了。”素飒淡淡地说:“那个人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出宫采办香料。偏偏她倒霉,遇到强盗,被人家割掉鼻子。”
他的口气平常,素盈却已经听得毛骨悚然:“什么?”
“阿盈,你只管好好地调香就行了,其他事情别问那么多。不要枉费你义父在皇后面前几次三番夸你的本事。”
素飒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素盈已经猜到八分:宰相的手确实能够伸入后宫,打倒他不满意的人,扶起他中意的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哥哥,你到底给妹妹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义父啊?”
“这个义父要让你以后的日子比过去十四年都好——我是这样期望的。”素飒深深地看着妹妹,眼中全是温柔。他伸手摸了摸素盈清瘦的脸庞,说:“他要保护你,再没人敢欺负你、小看我们——我是这样期望的。现在一切都按照我期望的那样进行,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素盈忐忑不安地看看哥哥,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琚含玄那样的人物,能从一介武夫一步步走到宰相的宝座,又怎么会白白让素飒满足心愿而不要他回报呢?像他那样的人,要求的回报又怎么会简单呢?哥哥当初也说过,他只求琚含玄的夫人能收素盈为义女,没想到他本人爽快地认了素盈——妥协到这种地步,恐怕他心中所求的东西已经超出素盈兄妹的想象。
“我怕哥哥陷进去就不能自主。”她的心事一多,口气也跟着沉重起来。
素飒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常见的凄凉,他努力笑笑,宽慰道:“傻丫头,世上有几个人能活得自由自在?我们虽然不自在,好歹还可以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处在我们这样的地位,还有什么好求的?”
第六章皇后·素
素盈最初对摆弄香料有兴趣,一是为了好玩,打发时间,二是因为调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手笔,却是她会而诸位姐妹都不会的。但自从知道香中还有自己没听说过的名目“凌霄落英”,反倒激起她暗暗的好胜的心性,想着既然学一次,就学出一点名堂。
再者,她私底下猜到宰相因看不惯,将奉香的鼻子割去。她学调香本就是宰相的意思,万一一事无成,自己虽是素氏小姐,却也不知他会如何对待,又不知她不成器会不会累及哥哥。事已至此,除了更加刻苦跟师父学习,素盈也别无他想。
调香事件过去一段日子,宫中也没有来人回信。素老爷心里没底,一个劲追问素盈那只香炉是什么样的。素盈避而不答,只说香炉是铜的、没有花纹。
素老爷想了想,以为宫中的人心细、不露马脚。又过了几天,丹嫔托人捎话给素老爷,请他代买各样香料。宫中香料品种不及民间繁多,有些香料又在尚食那里管理,不便索取。上次斗香大会上,皇后分明是用了外面的香料才拔得头筹,丹嫔心中不服气,也教训自己的小宫女练习调香。素老爷忙不迭采购了各色香料,特意对来人说:“六小姐就善长调香,请丹嫔留心:要是有机会,让阿盈到她身边岂不更好?”
丹嫔还没传出话来,素府先来了丹茜宫的使者。
“皇后听说六小姐调香的本事很不错,想请六小姐进宫调香鉴赏。”宦官笑眯眯地说着,上下打量素盈之后很是满意:“皇后最近迷这个玩艺,小姐尽心去做自然不会受亏待。”
素盈心知调香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人生契机往往就是一件小事——宫中眼下正风行调香,只管尽力而为,未必不是她的机会。素老爷自然也晓得这番道理,连忙诺诺答应,催女儿梳洗更衣。
轩叶似乎有了预感,给素盈梳头时十分迟疑,喃喃自语道:“小姐要是从此进了宫,那是大好事。可是婢子以后就没法过了……”
“别胡说。”素盈低声喝止,“你啊,总说些没影子的事情。娘娘只是想看看我调香,什么时候说要我进去了?就算真让我进了宫,家里还有哥哥照顾你呢!”
轩叶咬着嘴唇摇摇头:“小姐不知道,下人有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