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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我竟然回来了!”他语无伦次地歪嘴笑了起来,手舞足蹈。梁陈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往头上一看,只见石壁压顶,哪儿有什么隧道?他踢了一脚那乐颠颠的匪徒:“兴奋什么?这是何处?”说罢他折下几根从石壁里伸出的乱枝,把火渡了上去,做了俩简易的火把,那匪徒十分殷勤地凑上来接过:“王爷,小的因生的黑,他们都叫我石煤人。小的曾来过这仙境一回的,认得路,小的愿将功折罪,我给您带路――”梁陈问:“来过?如此说,这地方可以走脱了。”他说着,忽然一愣,发现火光照到的地方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他走近了一看,不是错觉,原来那些石壁并不是石质,而晶莹剔透,宛若冰凝,触手却又不冷不化。他回头看匪徒手上的火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冰又不像冰。又是什么草木能生长其中?”石煤人:“当然可以走脱,这里是仙境,又不是鬼地,难进易出,没有东西扣人的。小的给您讲讲――小的上回进来,是从抱朴义学的正门入,里头有雪山二十四座环抱一大湖,正东南西北四位,学堂里伸出云梯共撑一楼阁于大湖中央,高足有二百丈!那湖名离思,深不见底,分三层,每层五十丈,第一层是水,水里游满一种叫做雾绡的鬼,形如脱丝的大麻袋,见人就缠上来把你捆成猪头!第二层是半冰半水,长着一种剧毒的黑色荆棘,一旦不小心被刺破即血流不止,无法痊愈,不到一日就会暴毙!那种荆棘爬满了底下两层,把那湖底塞得满满当当,毒荆之心时有光芒大作,据说它护着镇山之宝……”说到这,梁陈似笑非笑打断道:“哦,所以你们千方百计挖的,就是这个宝?”石煤人见说漏嘴,只好嗬嗬一笑,含糊道:“小的上回随弟兄们从离思冰湖边上的雪地往下挖,从侧边挖到了第三层,只差一点――那毒荆猛然刺出,死了十几个弟兄……不知触发了什么阵法,义学堂的山长发现不对,就把我送出了。”“这里有潮气,想必就是你说的那水渊旁边的隧道?”梁陈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隧道口,石煤人举着火把往前走去,火光照亮了里头冰蓝色的清透壁面,瞬息那雪一样的晶石像是会吸光似的,泛起了幽蓝,绵延到远处。石煤人点头:“偶人碎后开的门不是正门,有时会到意想不到的地方,要想出去,还得往这边走,尽头就是离思水,嘶――这么冷,没准是最深的那层。”梁陈想了想,把苏视的肩膀一抬,背了起来。这人一起开,梁陈却发现他趴的那方形石头并不是石头,而是一尊雕刻精致的小佛龛,里头甚至有香炉,然而里头却供奉着一张轻薄盈润的玉似的纸,被雾轻飘飘地托着。“这是什么传统?”梁陈没明白,“给书上香,它又不会真吐个颜如玉出来。”石煤人一边走一边说:“王爷有所不知,这抱朴义学的山长,是位老仙人,姓朴,叫做朴兰亭,已活了不知道多少岁。他最爱惜书卷,学堂里到处都是书卷兰香,如果见到有人不珍惜纸张,就会严罚。”“罚的相当恐怖,”这位黑炭兄补充说,“如果把书页弄残了,那就站在离思湖边上的雪道长亭里迎着风大声朗诵那本书,直喊到长亭上昨夜的积雪掉下来――太恐怖了。”
梁陈颇为赞同,并很诡异地觉得听起来并不离奇,好像他一早在哪儿听过似的。两人往隧道里走去,越往前走,光线越亮,火把几乎是多余的东西了,便灭了那火。隧道尽头,隔着涌动的水门梁陈看到被发蓝的寒冰冻住的纯黑荆棘,错布密罗地交叉盘缠,黑荆的刺凝成一点令人心惊的尖。这湖不知道有多宽,然而梁陈一眼看去,错漏处尽被缠结的毒荆堵住了,那所谓的“宝贝”不知道远在多少里。石煤人指着水门前的一处:“王爷请站在此处,老仙人在此有阵法,可以接引我们出去。”梁陈依言走过去,脚正要踏上,肩上忽地抓来一手,苏视道:“别去!”同时梁陈一顿,回头笑道:“――你怎么不来?”石煤人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跑,原先被梁陈背着的苏视忽地扭下来,雷电般拽住他肩膀,手里闪出一枝白骨长棍,跟他膝腂处一扫,霍然有骨裂一声,又把他往那先前所指的地方当心一踹。梁陈牙疼地扭头:“你为什么要这么暴力?”苏视面色冷肃,脸色比他平时惨白许多――就像肾虚了几百天没喝药似的:“此人满嘴谎话,无须多费口舌。”转眼石煤人就断了条腿跪在那里,只见他们来路的漆黑之中火速窜出条红光,从地下蛇般爬来,从他的膝弯处爬上,刺破衣服钻进心口。只见他的皮肤飞快地萎缩下去,血气流逝,喉间惨叫几声,苏视那白骨棒一戳,红光暂退,石煤人歪着脑袋,眼神黯淡下去,同时衣领里窜出火龙似的红印,转眼就爬满了脖颈脸面,毒素一般蔓延,颇为可怖。“这……”梁陈不禁微惊,“……这是什么品种?”苏视收棍,肃然道:“这是一具失魂躯壳,魂魄离体后,行尸走肉会停滞在灵魂最想回去的状态,称为‘幻影’,非人。”人的魂魄由时光与天性一同影响,正如两泊源泉淌出的一条汇流,生性如何,所遇所见如何,皆铸成魂魄。离魂的原因有许多,或者受到极大惊吓,或者有切肤之痛,或者已不眷恋人世――不论人鬼仙,都有魂魄,有怖恐爱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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