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所剩无几,能够支撑得下去的力量。求你,求求你,陪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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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前。
安氏娘娘凄然地朝着公主笑道:“公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知道今日我会死在皇上的手下,但我仍旧心怀期冀,期盼着他能微微怜我一丝一毫,公主能帮帮我吗?”
公主抬起头,打量着这位凄然的娘娘,蓦然想起她那卑微的生母,如今正住在皇宫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无人记得,无人探望,戚戚终日。或许这宫里无数的娘娘,都在日复一日描眉画眼,静抹红妆,也是为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期冀吧。
公主心里有一丝怜悯,但理智让她犹豫不决。
安氏一双慧眼,看出公主的动摇,只轻声道:“公主,若你帮帮我,让我能与皇上再说一番话,我便告诉你,这十八年来,太后最大的秘密。”
安氏伸出手,长长的指甲在冷宫中无法保养,已有许多裂缝与折痕,沧桑得宛如这个女子漫长又短暂的生命,她年纪尚且年轻,却早已度日如年。
“公主,过来吧。你一定会想知道的。”她指尖的鲜红蔻丹在公主眼前晃荡,那是一种有毒的诱惑,却难以抗拒。
公主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脖颈递了上去,金钗冷冷触碰着肌肤,一股寒意蔓延到心口。
安氏垂了一滴泪,将一条丝绢轻飘飘放入公主手心,对着公主轻声耳语道:“公主……我以死谢罪,但你六弟青儿还小,求你得空照拂他,不求富贵滔天,但求平安无过,碌碌终生……”
公主点点头,捏紧了丝绢,白纸黑字,这是她尚且未知的铁证,是沉默已久的秘密,她迫不及待想打开,想知道太后娘娘那永远不愠不怒的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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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
大理寺的一名狱卒手中挂了一大串钥匙,朝着天牢深处走去,沿途只点了寥寥几盏灯奴,发出昏暗幽黄的光。钥匙声叮当作响,相撞在这狭窄的甬道中,宛如荒漠中的驼铃声。狱卒莫名觉得心安,快步朝着暗无天日的深渊走去。
锁芯嘎吱转动,牢门缓缓打开,腐木碰撞的沉重声音回响在狭长的牢狱之中。
无声无色的一缕香在暗处燃尽,狱卒抬头,眼前的一切与一个时辰前完全相同,灰衣的公子款款走上前来,一言不发。
狱卒总觉得眼睛有些迷朦,伸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公子手中提着竹篮在静静地等待,颇具世家风度,狱卒不敢怠慢,便领着他走出了牢门。
大门紧闭,灯奴还未熄灭。
狱中人带着公子亦步亦趋朝着光明的地方走去,眼前越来越亮,那公子突然驻足,揉了揉眼睛。
狱卒不前,公子轻轻掀开竹篮的盖子,从中掏出一锭金子,递入狱卒手中,声音嘶哑道:“多谢。”
狱卒看着那块金子,只觉手心都在闪闪发光。
他并未注意到,竹篮的盖子再没有盖上,它歪着一角,露出一条缝隙,缝隙中深不见底,仿若装着许多妖魔鬼怪,正在悄声无息地夺魂摄魄。
公子光明正大地走出天牢,在大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灰衣长袍随风翻扬,他转过身来,静伫片刻,才对懵懂恍惚的狱卒道:“到时间了,该去天牢了。”
狱卒茫然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手中拎着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朝着天牢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到时间了,该去天牢深处接那位公子出来了。
牢门再次被打开,灰衣的公子站在门口,冲着狱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走吧,锁门。”
大门被重新锁上,这无人问津的牢狱,除了每日递入饭食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来。
没有人知道,这严防死守的天牢,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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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一片辽阔,此刻月明星稀,军帐中灯火通明,若掀开帘帐,则能见得一曲清歌曼妙,几位舞姬肩披轻纱,颈间环佩叮当作响,足弓之上缠着金丝,腕上系的铃铛随着舞姿适当响起,令人迷醉。
北羽国的大王看得兴起,将虎皮披风随手扔在座旁,抬手倒满一大杯烈酒,朝着身边的少年大笑道:“招待不周,还请小皇上见谅!今天这几个美女,你可以随便挑!”
南真听着这蛮夷之地的王口口声声喊着“小皇帝”,不由得心旌荡漾,大口饮下草原上的烈酒,拱手道:“多谢大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位舞姬立即走上前来,为南真再斟上一杯酒,转身一旋便轻飘飘坐在了他腿上,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没有一丝犹豫,印在他脸颊上,香气弥散开来,舞姬娇滴滴地喊着“小皇上”。
南真搂住舞姬,稳住身形从温柔乡中探出头来,笑不露齿道:“大王,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帮我?你出兵南下,虽然所向披靡,但也颇有损伤……更何况……”
他没有说出口,更何况,北羽国一众草原部落争来争去,这位大王可是不过争得王位一两年间,羽翼尚且未完全丰满,为何因为母妃从宫中送来的一条锦帕,便满口答应母妃的计划,待南真领兵抗敌时便佯装求和,要走一位公主退回草原,不再来犯。
大王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斟上满满一杯酒,满怀心事饮下,良久才冲着南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我们草原人向来直爽,我已看够了草原女人,我就是想要你们一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