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面相觑。
唐萤隐约瞥见远方地上的投影,心下一骇,那怪物朝着茅舍甩动人头鞭,竟是在破坏房屋?
这是学到教训……不,怕是已经狠狠记上自己一笔了。
思此,唐萤带着任春一路溜到老井口。她好不容易找回了些信心,拨开遮蔽的藤叶,却见本应毫无阻碍的井口已经结满了白花花的蜘蛛网,彷佛已经百年无人踏足。
【竟然冒着反噬的危险,直接出手干扰阵法,看来鬼ㄚ头下定决心要弄死你们了。】
老树皮脸闷闷道。
唐萤伸手要拨蛛丝,任春却立刻制止她道:“这是丑蛛,在死人枯骨里结网,毒液有鬼瘴,咬上一口就会神智不清、灵气逆乱。”
层层横错的蛛网泛着人骨的惨白,漆黑的缝隙不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对付这种阴气之地所生的邪物,朱砂符加火诀效果拔绝。
唐萤熟练地拿出一张朱砂符,燃起火诀便扔下去。
碰触到火诀的蛛网很快燃尽,发出微臭的烧焦味,但随着符咒往深处燃烧,一开始还能听到几声嘶嘶的惨叫,到后来连半点火光也看不到,好不容易烧出的小通道一眨眼就被新的蛛网补好。
两个少女靠近井口,厚实的蛛网看不到井底,幽黑的缝隙间重迭着无数嘶嘶声,想来没有上百也有上千只。
“我们换地方吧。”任春一脸厌恶。
“只有这里可以躲。”唐萤面色凝重。
那凶尸已经在破坏房屋,若还在村舍附近绕转,被捉到是迟早的事,到时两人之中定要抉择出一个弃子……
唐萤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如若对方丢下自己,大伙一拍两散倒也还好,就怕……
闭上眼睛,眼前血色鲜明,还有傅莲苍白的脸。
任春受不了沉默。她想自己好歹炼气大圆满,却一直被唐萤牵着走,实在有辱任家门风。于是她挺挺胸,正要和唐萤说出自己储备已久的伟大计划,就见唐萤又抽出一张朱砂符。
一张一张,是要杀到猴年马月?
任春白眼一翻,果然唐萤又唤出一簇火球,与方才差异不大,孱弱飘浮着,任春冷眼看着唐萤做无用功地点燃了一张朱砂咒。
唐萤却没有立刻将燃烧的符咒扔入井底,而是往其中吹了一口灵气,任春瞪大眼睛,看着那火球瞬间化成无数萤虫似的细小光点,随后便缓缓飞入井口。
刚开始没听见任何动静,但过不久,黏附在蛛网各处的星火开始发作,不一会就见缝隙间火光充塞,很快就闻到细细的焦味
不像方才整团火球,星火分散又细小,邪蛛群无法集中吐丝灭火,反而被光点吸引分散后,一个接着一个被烧死,火也顺着丝线绵延开来,
唐萤这个火诀虽然弱小,却施展得极为古怪。任春看到井口的丑蛛误把一颗黏附在丝上的星火当成虫子,吞腹下肚,不到几秒后,就开始翻肚,八脚抽蓄,肥肥的肚囊映出火光,很快就被燃成一撮火球。
萤火般的光虫已经攻克了整口井的丝网,不见火海沸腾,唯有星火徐徐,井中渐渐开出一道焦黑的通道。
确定烧干净后,二女赶忙攀入井口,那些没烧尽的星火亲昵地围绕在唐萤周围,本来漆黑狭窄的通道彷佛流入银河的支流,无数萤虫大小的光点四处飞舞,活泼欢快,星光满盈,煞是迷人。
“你这叫什么阿。”任春看得眼底流光溢彩,不禁惊叹。少女的确修为低落,但這施法手段却极其古怪精妙,可说是异于常人之处。
唐萤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奇效。
对方前不久才批判了自家门派,唐萤决心要在这个女邪修面前为九极门正名,便故作高深道:“此招名为萤火,乃我九极门千变万化的火诀之一。”
“萤火?你不就叫唐萤吗?”任春到底道行比她深,一眼就看穿小姑娘的心思,不禁觉得这一根筋的正派女修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
唐萤见她喜欢,便让萤火在她们四周打转。在眼下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境,着时让两个相互依靠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安慰和暖意。
打开木门,走进井下的暗道,任春不知这里的龌龊,见满地床铺就要坐下,立刻被唐萤提起来。
“没有神龛就没有出口,鬼姑这次不惜破坏鬼蛊的部分阵法,似乎想直接操控那头凶尸致我们于死地”
她将树皮脸的猜测告诉任春,对方面色一凝,似不意外。
唐萤正想与她商量对策,却见任春袖下突然飞出东西,猛地就朝自己袭来。
少女的手腕和双脚瞬间被绑牢,只见两条银蛇炼灵活地缠绕住唐萤的脖颈,她越是挣扎,便越是缠得紧,半点施展空间都没有。
没料到任春突然发作,唐萤面色惨白,不知是要恨自己太过天真,还是要破口大骂邪修卑鄙无耻。
任春走到唐萤身侧,娇美的面容毫无歉意道: “我不能操控鬼姑的傀尸,但却可以炼制新尸与之抗衡。鬼姑的傀尸再怎么凶猛,终究只是几具凡人躯体拼凑而成,远不能和修士之軀练成的殭尸相提并论。唐萤妹子,事后你我二人平安出去,我再向你赔罪就是。”
在她看来,这不单单只是自己的私心,还是逃出绝境的唯一办法。
任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掠劫的勾当,但想到二人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同伴,还是稍稍放软语气,宽慰道:
“唐萤妹子,你对你的同门已经仁至义尽,炼尸的是我,魂魄就算怨恨也是恨我,你莫太自责。”
唐萤面如死灰,彷佛对方是要生挖她的心肝,任春索性不看她,轻松就解了那储物囊,拿出那装有傅莲尸首的妆宝盒。
少年华衣束发,面容绮艳如霞,五指似戴着青玉护甲,哪怕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也是异常美貌。任春难掩喜色,唐萤看在眼底,心里也大概明白之前对方说什么灵珠抑制尸变一事怕也是骗她的。
她被任春骗,又被老树皮脸骗,像个三岁稚儿被唬得团团转,却浑然不自知,就这样把救命恩人给卖了。
树皮脸敏锐查觉到唐萤生出死志,一直冷眼旁观的她不禁有所触动。
一开始她只觉得这老乡性子纯善,待人不卑不亢,最重要的是并不会因为弱小而对他人谄媚讨好,还保有现代人的坚持和尊严,很好,还活得像个人,没丢她这老乡的脸。
只是唐萤对待那死去的同门明显非同一般,竟是有与其共赴阴间的觉悟。
现在她不禁和任春起了同一个猜测,那面容殊丽的少年尸首该不会是对方的情郎吧?
其实她不知道,唐萤在这个世界一出生就是孤儿,又无意识受破碎的前世记忆所累。少女茕茕孑立,始终无法与这个世界的人有所交集,如若没有意外,本该淡然隐世一生,成为他人故事的袅袅茶烟,毫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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