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别太绝望了,你可是有30天的,这是新人才有的特殊待遇哟。往后你要杀的人会越来越多,但你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
是不是更绝望了?没关系的,你慢慢地去找,会发现你的周围除了你之外的怪物实在是不少。
但称不称的上是伙伴我就不敢保证了。受不了了你可以自杀,虽然我赌你绝对不敢。怪物就是这样的,我见得多了。
跟正常人不一样,只要说能让他多活一分钟,哪怕十个百个千个人他都会去毫不犹豫地杀掉——你,迟早也会这样。”
谢云河的衣领因阳光的照射渐渐干燥起来,微微弯曲褶皱。
谢云河整块躯体却依旧湿冷,内裤依旧湿的透透的,整个人像一条放置在木质砧板上的肥硕光滑的死鱼。在阳光下散发着湿冷空气特有的一丝腥臭味。
中年男子久久俯视着谢云河,离去前扔下了一句“你最好不要试图逃脱。因为天涯海角,组织都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矮小的瘦子。
天空的阳光突然变得灼热无比,这似乎非常不可思议。谢云河身后高大而茂密的树丛看上去比凌晨时互相贴得更近了。
树叶的边缘盛满了亮闪闪的光。像是味道浓郁的融化的奶酪。
我是怪物吗?谢云河翻过身,仰望着天空,如此询问着自己。上次这么晒着阳光,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晒阳光是为了温暖和平静。他常这样想。但现在他不得不思考,而且要转动的,还是无比沉重而巨大的齿轮。将脑海像翻章鱼的内脏一样从内向外彻底翻了过来。
那些赤裸裸而外表脆弱的类似内脏的东西此刻都静静地承受着热得不可思议的阳光的暴晒。肉眼难以看清的细小透明的火苗在上面徐徐燃烧。
然而答案始终是否定或者不确定的。谢云河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自己已然变成了中年男人口中的怪物。
证据,他需要证据。谢云河想道。他慢慢睁开眼睛,直视着那一团往日无比信赖依恋的光芒。曾经也直视过,但时间并不长。
经常只是出于好奇和毫无想法的霎那。现在他悠久而漠然地凝视着。谢云河渴求着,无比渴求。
首先是证明他还是正常人的证据。谢云河不禁无语地发出干瘪的笑声。需要什么证据呢,他此刻拼死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怪物的想法本身,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谢云河的胸腔和腹腔一下一下地抽动。他的笑声混杂着饥饿和疲乏让躯体做出这样的回应。
那么,他是怪物的证据呢。谢云河闭上了眼睛。凹陷的脸颊上有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犹如刻在石墙上的古老陈旧的某种咒文。
被不知名的人抓去囚禁起来经受毫无理由和目的的拷打的32天。因为他是怪物。证据也许成立。
此刻没有自我了断,并在意识深处苦苦挣扎,究其根本原因也许真是为了生存下去。证据也好像成立。
谢云河继续搜刮疲惫的脑海。像一个脊椎弯曲的老渔夫在扬起沙土的浑浊的河水中一下又一下捞着鲜鱼一般。但似乎没有了。32天的囚禁和求生欲,这是他能证明自己是怪物的仅存的证据。
可笑,却又莫名地悲伤。谢云河想道。
“不对。”谢云河忽然立起虚弱的上身。仿佛一只睡懒觉时被雷击中了尾巴的猫。
“你慢慢地去找,会发现你的周围除了你之外的怪物实在是不少。”
谢云河记得中年男子说的话。他缓缓扫视着周围。平日正午的公园,原来是这么安静的地方。
一大块从白云和白云之间挤出来的阳光像淡黄色的芒果布丁一样,从天上摇摇颤颤极度不安地掉落下来,掉进摇头晃脑的树丛之中,陡然被切割得细碎嫩滑,并流出汁液来。
流在土地上显得光泽鲜艳。整个树丛乍一看像是不知所措地小女孩,呆愣愣地和看向这边的谢云河相互凝视。
看着偶尔经过两个行人或一台自行车的街道,谢云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彻底从自己的视角中消失不见为止。
真的会有怪物吗。如果有的话,应该是长什么样子呢。谢云河默默想着。假设,他就是怪物,可似乎却没人能发现。
那么反过来说,自己现在无法发现身边的怪物,那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此一想,谢云河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他没被莫名其妙地带走囚禁32天,那现在的他,是否依然会不做任何怀疑的,对身边一切可能是怪物,但也可能不是怪物的人报以友好的微笑和善意的目光呢?
谢云河离开公园,在阳光安静洒落的街道上行走。渐渐地走到市中心的商业区,他无声地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这里嘈杂匆忙,五官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擦肩而过的年轻女孩的淡薄的香水味。人行道对面双手插兜,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金丝细框眼镜的文静的30岁上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