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勾结,气流混乱,结界洞开,既然阴间跟混沌的界限模糊,那不就意味着原本被拘在幽冥炼狱的鬼,也都可以突破牢笼,去人间作恶了?
之前虽然也有几起这样的恶性事件,但毕竟是少数,成不了气候,要是大规模……
何疏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李映又要让他们加班了。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加班,还没有钱。
想及此,他嘴角微微抽搐,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周哥,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钱八十差事繁重,满脑门官司,直到现在才发现周卅受了伤。
“这地界,还有敢对鬼差下手的,你令牌不见了?!”
周卅苦笑:“我原还不知道那些恶鬼怎的如此猖狂,现在倒是知道了,他们自恃重犯出逃,阴间忙着缉拿首犯,无瑕顾忌自己,就算干了什么事情,也可以推到北号身上去,所以无法无天了。”
钱八十唉声叹气,他原本属于新晋鬼差,只负责在鬼城巡视,差事也不那么繁重,谁知道一朝风云突变,自己竟被临时调来看守法镜,责任一下子重了。
“周哥,你这是要渡河吗?”
“是,我得赶紧将此事回去禀告。”周卅道。
“要不你先等等,再过一小时,会有人来交班,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最近奈河上也有些不平静,你没令牌,怕压不住。”
钱八十倒是好意,周卅就同意了。
“那好吧,我等你。”
周卅的伤看上去狰狞,实际上不算致命,毕竟本体为鬼,躯壳只是鬼体,刚才没有伤及魂魄,就能慢慢自愈,只是恢复速度会慢很多。
他问何疏:“你跟我们一块过去吗?”
何疏犹豫:“蒋思因他们是活人,而且我还要等我朋友……”
虽说广寒在他手心点了一滴血,但迄今为止,那滴血都没起什么反应,何疏很是怀疑它的效果。
周卅道:“混沌现在远比平时混乱,你去了鬼城反而安全点,朱雀殿有直接通往阳间的通道,到时候我向他们说明一声,再送你们回去。你朋友如果熟悉这里,肯定也去鬼城找你的。”
何疏考虑到蒋思因他们的安危,就答应下来。
“那成。”
蒋思因他们还陪着陆珉在后面排队,此时队伍缓慢前行,他们已经从原先队伍末尾,挪到了队伍中间。
这法镜也很神奇,原本空白一片的镜面,只要有人往它前面一站,就会开始浮现对方生前景象。
若是景象中显示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的,守镜人钱八十就会把对方拦下,不让对方过桥,反而让他去前面坐船,这样的人因为生前恶事做尽,多半也是在河上被翻覆下河的后果。
若是镜中人生前平平庸庸,小善小恶都有,又或者钱八十自己拿捏不准的,也会让他们过桥,毕竟这世上,大恶或大善的都属于少数,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扶老奶奶过马路也有,贪小便宜也有,无非平凡庸碌,浑噩一生,有些到老都没活明白,有些活明白了却逃不脱牢笼。
何疏站在钱八十身旁,看着一个个新鬼上前照镜子。
镜子里映出来的,就是他们平生某段往事。
他像看电视剧一般,起初还饶有兴趣,但很快就觉得疲乏了,因为许多人的生平就像三流编剧写的几百集家庭长剧,毫无出彩之处,哪怕镜子仅仅映出其中一段,也乏味得令人打呵欠。
但钱八十还得跟电影审核员一样,认认真真站在那里,苦逼地把“每部影片”都审完,作出放人过桥或者让对方去坐船的决定。
那些没法过桥的人,自然痛哭流涕,生怕自己要堕下十八层地狱,苦苦哀求,被钱八十不耐烦挥挥手,用鞭子赶走了。
何疏忍不住问周卅:“那些过不了法镜筛选的人,坐船肯定会掉河里去?”
周卅:“倒也不是,除非身上背了血债,又或者有累世冤孽的,否则顶多也就有惊无险,还是能过去的。这法镜只是第一道筛选,后面还有神镜、业镜,三关皆过,才能获准等候重入轮回。”
法镜照形,神镜照心,业镜照孽。
何疏对这三者不陌生,因为清朝时期的《阅微草堂笔记》,就曾记载过这三面镜子,只不过纪晓岚的笔下,法镜被称为人镜,其实是同一件东西。
自古以来,镜子就被认为是正衣冠明礼仪的象征,阴阳同道,阴间自然也差不多。
但何疏一看见镜子,难免就想起广寒要找的东西。
“周哥,这法镜是什么做的,阳间能找到这种材料吗?”
“这我还真没琢磨过,不过我听人说过,这样的法镜还有一面,在阳间,被命名为秦王照骨镜,只是很早就遗失了。”
秦王照骨镜?
何疏啊了一声,这座大名鼎鼎的镜子,他自然也听说过。
但这样一来,肯定就跟地魄没什么关系了。
谁知周卅的话还没说完。
“倒是神镜,我也听说过一些来历。据说神镜一体两面,现在留在阴间的,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若干年前已经摔成碎片,流落各方,不知所踪了。还好现在那半面神镜,凑合凑合也能用。”
何疏心念一动:“神镜是地魄所铸吗?”
如果是,那把神镜掰一块下来,说不定就能治好广寒的毛病了?
周卅却摇摇头,不似作伪:“什么地魄?没听过。”
两人闲聊之际,队伍已经渐渐减少,很快轮到陆珉和黄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