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温忽而有些烦躁起来:“这种感觉,是无法描述的,你不是降头师,我没法跟你解释,就是能察觉自己被标记了!”
钱八十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
“表哥,他身上的确有些不属于他灵魂的东西在骚动,但我看不出那是什么。”
奈温脸色微微一变。
他刚才虽然跟何疏如此说,内心未尝没有抱着一丝自己判断失误的希望,可现在连拘魂使者也这么说,直接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也击碎。
“那东西,您看见的是什么样的?”奈温忍不住询问钱八十。
钱八十摇头:“我只能看见它如黑色丝线与你的魂魄纠缠不清,在你脸上,眉心,暗暗游走。”
奈温脸色变得煞白。
钱八十固然不懂降头术,但他的描述正好跟奈温自己的感觉对应上了。
奈温正是某夜睡梦中感应到眉心一凉,惊醒过来,才开始怀疑自己被下了降头。
后来时不时的,脑门脸颊就会掠过奇异的感觉,有时不足千分之一秒,但奈温自己是降头师,自然有所察觉。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了。我保证,一旦回到阳间,我一定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国,绝不再掺和半点!”奈温将手放在胸口,“以我的性命和名誉起誓,如果有所违背,就罚我七窍流血痛苦而死。”
两人对话时间不长,但何疏已经从中得知很多讯息。
他虽然对奈温还是没有好感,但此时把人丢在这里显然也不行。
何疏默许的态度让奈温得到答案,他松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朝何疏低了低头,表示感激。
钱八十带着何疏,陆珉,奈温三人,走上竹桥。
为了照顾何疏,他特意走得很慢。
从岸边看,竹桥距离河面不算高,但等几人走上桥才发现,从桥上往下看,就像山巅俯瞰深谷长河,深不见底,令人颤栗胆寒的怯意油然而生,如同勾起心底深处所有负面情绪。
奈温不知道其他两个人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就很想掉头跑回岸边,只是咬咬牙将这种冲动死命压抑下去,才能勉强控制脚步继续前进。
何疏倒是没什么感觉。
钱八十放慢脚步,他也就自然而然望向桥下。
河水黝黑翻涌,滚滚而去,浪花掀起却没有半点声响,一切静寂,由来天地。
何疏刚才就发现这一点,只是注意力大多放在法镜上,没有特意去纠结。
“怎么会没有声音?”他忍不住问。
“自古想过奈河,有桥有船,桥比船安全一些,不那么容易被河中冤魂厉鬼扑出来伤害,但走在桥上,照样也会听见自己生前于心有愧的各种声音,如果表哥你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那说明你无过往冤亲孽主,从不亏欠,乃是顶天立地一条汉子!”钱八十没放过任何跟他交好恭维的机会,尤其是何疏说自己听不见桥下河水的声音,更让他觉得自己判断没有错——何疏必定来历不凡。“我当差时间晚,但好歹也百来年了,这来来去去地送多少人过桥,只遇到过一人情况与你相同,哦当然,他当时已经是鬼了。”
不是这样的。
何疏很清楚,他是于心有愧的。
那一个“愧”,就是自己曾经的同学兼好友,那个跟他一起开工作室,又意外而死的胡绘志。
想及此,何疏迟疑道:“这奈河,会不会有时候信号不好,网络延迟之类的?”
钱八十:???
何疏想道,要是没有,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何疏扭头看了一眼。
陆珉跟奈温两人脸上,都各自流露出程度不同的惊惧,可见他们应该是能听见什么的,只有自己例外。
暂且不去纠结这一点,何疏就当奈河网络延迟了,他转而问起其它问题。
“钱哥,我之前听你们聊天,好像这阴间也分十殿,只是十殿名称跟我们平时民间认知不大一样?”
“其实差不多,只是叫法不同。这里我们一般是以玄武、朱雀、青龙、白虎、穷奇、梼杌、谛听、毕方、庆忌、饕餮为名,因为这十殿起初便是以这十方神兽为镇,近几百年来人事变化频繁,就索性用这些来代称,更为方便些。”钱八十解释道。
何疏对阴间人事任命还挺好奇的。
“我听说本来一任判官或十殿阎王,都是百年一考一轮换,还有的甚至千百年都在同一个职位上,现在难道不是了吗?”
钱八十讶异:“是胡爷或周卅给你说的吗?”
何疏:“那倒不是,是我从前道听途说的。”
钱八十:“嗐,那都是老黄历了!自打百多年前动乱之后,许多规矩就改了,但要说全改了么,又不尽然!我听说这里头关系复杂得很,还牵连到什么东西平衡乾坤有序,幸好我等只是小人物,每日送送亡魂也就罢了,用不着操心那么多。”
短短几句话里,信息量巨大。
何疏好奇心更盛了,正想继续问,一声轰然巨响打破了他的思绪,也让所有人猛然一惊!
那就像寂静长夜里近距离听见火箭升空的动静,整片天地为之撼动,连带脚下竹桥,也在这滔天黑浪中被倾覆。
对陆珉和奈温而言,他们本来就在奈河万千冤魂的干扰中苦苦挣扎,这一声巨响非但没起到晨钟暮鼓醍醐灌顶的效果,反倒像是在他们本就脆弱的心灵上给予沉重一击,将心脏击得支离破碎,玻璃碎片似的散落一地再也拼凑不全。
第107章
“怎么回事,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