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成裴欣沉默。
“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还看不透这个家的本质吗?”搭在身侧的双臂用力撑起身体,裴泽靠向床板,从鼻腔中丢出一抹嗤笑,“裴翰威为了自己的生意,不在乎妻子的死,女儿的幸福,凡是对他有益处的,都可以拿来利用。”
“我和你唯一不同的地方,我感受过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裴欣不置可否:“小泽,可有些东西你一生也无法否认和逃避,血缘关系决定了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家人。”
“你要清楚,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裴泽不再多言,呼吸逐渐平缓规律,像是睡着了。裴欣的视线始终没离开他身上,脑海深处,能追溯到最早的记忆画面,也同眼前的这副光景一样,自己六岁那年,踮着脚扒住弟弟的婴儿床,食指勾住他肉嘟嘟的小手,激动地在一旁守了他一整夜。
裴欣没打算久留,她弯曲食指在裴泽手背轻刮了一下,便从座椅上起身,径直走向门口。
“懂得成全,才叫家人。”
“真正的‘为你好’,是成全你想要的。”
裴欣顿住脚步,目光垂落地面,她未接话,裴泽却又开口,吐露的内容如同在她心间最柔软的地方剜上一刀:“母亲自杀去世,送给媒体的通稿,是你执笔写的吧。”
裴欣闻言稍稍别过脸,拧眉不语。
裴泽道:“因为裴翰威需要真情实感的流露,让这件事足以打动人心,获得更多股民的同情,所以要身为女儿的你一字一句地撕开伤口,把痛苦展现给大众看,甚至要你帮他违心地表达失去爱妻有多痛不欲生。那篇稿件背后裴翰威是什么样的嘴脸,他有多虚情假意,你还记得吗?”
沙哑的嗓音轻似一缕烟,却在裴欣心里掷地有声,她当然记得,只是这么多年对裴翰威言听计从,早已学不会反抗,完全长成了父亲眼中期望的女儿的模样。
她也有过挣扎,最终还是被裴翰威轻而易举地抹平了棱角。
裴欣几不可闻地舒出一口气:“小泽,我只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点。”
房间的门从外面推开,钟叔颔首向裴欣示意,时间到了,裴翰威叫她去中厅用餐。
临走前,裴泽最后说:“姐,你相信吗?”
裴欣握住门把,侧目朝裴泽望去。
“只要我爱温玉,所有的威胁都不叫威胁,所有的困难也就不算困难。”
房屋在掩合的门板后面重归寂静。
裴泽憔悴地迈下床,伸长手臂端起餐盘旁边的瓷碗,艰难地咽下几口温汤。
时间推移,他不分日夜地浅眠又醒来,无神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窗户的位置,手中握着一块心形的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