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人既然活在的当下,那就应该为自己的幸福冒一次险,试着接受和给予。
“闻伯,你让祖父应了吧。”她抬起头,直视闻伯殷殷双目,衔笑道:“端王殿下龙章凤姿,我愿意嫁给他。”
“小姐真的想好了?”闻伯还是不放心,“那端王殿下可是个武将,以后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要被派出去打仗……”
“莫说是我自己,便说是我的生母陈氏。”靖竹道:“她与父亲感情不睦,只要这对夫妻共处,三五句就会吵起来,即使是那样,我也一样觉得,陈氏从不后悔嫁给父亲。”靖竹对视上闻伯关切的双眼,“闻伯,好男儿可以心系儿女情长,也可以志在四方,只要他心在我身上,我就会永远尊重他的决定,为他守护好我和他的家。”
“大小姐,真的是长大了。”
……
建和十七年四月初八,浩武帝赐婚于胞弟端王与沈国公府嫡长女沈靖竹,令礼部筹备大婚一应事宜,择日完婚。
圣旨下达的当天,靖竹收到了一封信。
“太子殿下邀小姐去城外别院赏花……”绿蚁从靖竹身后睇见信上的内容,嬉皮笑脸地趴到靖竹肩膀上:“小姐,您去不去啊?”
“你说呢。”靖竹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故意反问道。
绿蚁捂着脸道:“小姐您刚刚和端王殿下定亲,还是不见外男为好吧?”
“外男?”靖竹眨了眨眼睛,“太子他也算是外男吗?”
“当然算了,小姐您怎么糊涂了,太子殿下他又不是您的兄弟父亲,跟您又无血缘关系,当然算是外男了。”
靖竹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双手撑着下巴道:“是啊,是我糊涂了。”
和陶然哥哥在凌云山生活了那么久,从来都是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想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起煮酒赏梅,心情好的时候坐在寒风瑟瑟的山顶上嘻笑一整夜,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不合规矩。
待的地方不一样了,做任何事都要受到各种各样规矩都管制,一旦行差走错,就会被人说成是闺仪不修,不懂礼仪。
“太子如此急着要见我肯定有急事,你去让车夫备车。”见绿蚁似要阻止,靖竹沉静道:“我不管旁的闺秀是怎么活的,总之我要按自己的想法活。我想见的人,不管世俗礼数如何规定,我就一定要见。”
她态度坚决,绿蚁亦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如此斩钉截铁地要见一个人。她不再做迟疑,点了点头:“是。”
绿蚁脚步到了门口,还是没按捺住回头问了一句:“小姐,您待太子殿下,似乎和对其他任何人都有所不同。”
靖竹低下头,看着平整光洁的桌面没有作声。
绿蚁忧心忡忡:“可是小姐,您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皇叔的人,您是未来的端王妃,实在不该和太子殿下有什么纠缠。”
“傻丫头,”靖竹抬起头朝她看去:“别想太多,我只是见他一面而已。”
……
谢长华的别院叫临园,是为春天之时百花降临之意,这个季节海棠、锦带、连翘、紫玉兰竞相开放,进门数十步就闻得花香扑鼻,靖竹被侍婢引去花种最齐全的后花园,远远瞧见谢长华正站在花丛边上给花浇水。
下人们在靖竹进园子之后就退了下去。
待靖竹走近,谢长华头也不回地对她道:“你先去凉亭里坐着,我等会去寻你。”
靖竹点点头,进了凉亭之后看到桌上有早就摆好的糕点和茶水,她毫不客气地一边吃一边等。
无论是云陶然还是谢长华,本质上都是很温柔的人,这一点不仅表现在对人上,更表现在他对待身边的一草一木。
从前凌云山常年冰寒,全年只有少见的梅花开放,云陶然便亲自打理云宫后面的那片梅林,他从山下移植了很多珍贵的花草,也全是他亲自照料。
临州城中的公子小姐们对太子长华有一句赞美,说他是温润在骨,略表于身。
意思就是说,他表现在表面上的温暖于他的内心来说,不过太仓一粟,不值一提。
靖竹坐在原处等了半个时辰,谢长华才停下手朝她这边走来。
“你倒是真有耐心,半个时辰不声不响,若是依着你从前的性子,怕是早就过来把我的喷壶抢了。”
“人总是要变的。”靖竹看他在对面坐下,莞然道:“我不能在陶然哥哥的庇护下活一辈子。”
“说得对。”谢长华凝视她,浅笑颔首:“你的确成熟了很多。”
可以在早就认出他的情况下假作不知,可以在面对噬心之痛时默不作声,可以在面对仇人时暗自蛰伏,更可以在爱了他四百年的情况下,喜欢上旁的男人。
靖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干了半天活累了吧。”
谢长华接过茶杯喝了口,然后抬头看她,说话的语气平平,没有半分起伏:“你知道这两天临州城里哪位世家小姐最引人关注吗?”
“陶然哥哥是说我吗?”靖竹很有自知之明地指了指自己。
“端王和你赐婚的消息没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知多少爱慕皇叔的姑娘碎了一地的芳心哪。”
靖竹抿唇直笑,笑容不知不觉带了点甜蜜:“我倒不知道,他那副冷脸还能引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