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真长公主瞪他一眼,跺了跺脚,“不许看!”
“哦。”洪文迅速回神,又乖乖转回去,抄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相互捏着,眼里脑海中全都是对方眼睛红红满面泪痕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爱。
当太医的人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连手帕上都沾染了清苦的味道,嘉真长公主略拭了拭眼泪,就把手帕捏在手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文再也听不见背后的抽噎声了,这才从腰间荷包里摸出来一粒麦芽糖,“公主,心里苦,吃点甜的吧。”
嘉真长公主瞅着他指尖那块淡黄色的糖果,丑丑的,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去捏。
麦芽糖有些小,交接时指尖轻轻擦了一下,两人都是浑身一僵,觉得仿佛有一股难以言表的酥麻从指尖传回……
也不知怎么的,脸儿都红了。
麦芽糖或许不如蜜饯精致,但自有一股纯朴的香甜,吃到嘴巴里很舒服。
起风了,冷风裹挟着未化的雪粒盘旋而上,像平底里起了一阵龙卷风,扑得人睁不开眼。
云蒸霞蔚的梅花们也被晃动,簌簌作响中,万千花瓣纷扬而下,活像凭空下了一场不带寒意的大雪。
洪文和嘉真长公主都仰头去看,但见雪花混杂着梅花铺天盖地,模糊了天和地。
嘉真长公主突然伸手抓了一把,可盯着掌心的梅花瓣看了会儿之后,又重新向着高空摊开掌心,目送那些花瓣再次乘风而去。
走吧,你们和皇叔一样,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嘤嘤,想要留言,想要很多很多留言~~~~
第四十四章
硕亲王的葬礼正式结束后,强撑着的礼部和户部官员先后病倒了七、八个,还有一个不甚滑倒摔伤的,都来太医署报道。
事情告一段落后,各衙门按规矩往上报折子,也不知谁那么“阴损”,直说六部官员身体堪忧,如此下去恐难当大任,不如大家一起来做操。
隆源帝这才发现最累,平均年龄最大的太医署竟无一人告病,又想起平时苏院使带领大家打太极、做八段锦的举动,深以为然,同意先让户部试一试。
消息传出来之后,户部一干秃头们直接炸了毛,成群结队堵在太医署门口跳脚大骂,并扬言要追债,都被苏院使一句“放屁”四两拨千斤打退了。
凭什么赖我们太医署?谁能作证那折子是太医署上的?
驱散了户部众人和外面看热闹的之后,苏院使忽对一干下属道:“干的不错。”
大家一起锻炼身体是很好的事嘛!
原本还提心吊胆的众人瞬间放松,都一起嘿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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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亲王去世后,三皇子也去拜祭过,这是他幼小的生命中第一次直面亲人死亡,回宫之后好几天都频频走神。
隆源帝知道后颇为担心,就打发洪文去瞧瞧。
“人为什么会死呢?”三皇子坐在炕上,低头看着自己耷拉着的两条腿。
“正如花开花谢,生老病死乃天理,人力不可违。”洪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皇子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下,“那人死后会去哪里?”
洪文不想对孩子说慌,“请恕微臣无法回答,毕竟……”
毕竟我也没死过呢。
三皇子小老头儿似的叹了口气,胳膊杵在腿上,双手撑着下巴道:“我偷偷问过好多人的,有的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有的说会变成来年窗前开的第一朵花,还有的说会投胎转世,不过如果喝了孟婆汤就记不得前世的人了。”
洪文觉得他可能只是想要找个信任的人倾诉,于是就在旁边安静聆听,时不时轻轻嗯一声。
得到鼓励的三皇子果然继续说下去,“叔爷爷去世,为什么有人说是好事,有人又哭的那么惨?”
他太小了,出生时硕亲王早已缠绵病塌,在这之前几乎没见过,所以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三皇子实在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孩子,葬礼上别人一哭,他也跟着茫然落泪。
似乎无论何时探讨死亡都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因为别说一个八岁孩子,哪怕就是几十岁饱经沧桑的大人也未必看得透。
生与死,实在太过复杂。
洪文认真考虑了好久才说:“这实在是个很高深的问题,微臣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殿下不妨一听。
就好比前段时间您和五殿下生病,假设大家都很担心,纷纷送来各色美食和滋补汤药,希望你们吃了之后能尽快痊愈。但那个时候两位殿下身处病中,根本没有胃口,可又不忍心辜负亲人们的关怀,于是强忍着吃下去。但吃下去又不能消化,于是越加痛苦……”
三皇子跟着皱起眉头,似乎已经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了。
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可真要说出口时,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抓住。
小孩儿有点沮丧地挠了挠额头,以眼神催促洪文继续讲下去。
他难得露出这般懵懂迷惑的神情,倒是少见地带了几分孩童特有的稚气可爱,洪文笑了笑,继续道:“硕亲王的事情也是如此,上到陛下,下到外面真心敬爱他的百姓们,大家都觉得一个好人要活得长长久久才好,而那个好人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也只好拼了命的活……可如果您和五殿下在病中拼着呕吐恶心腹痛等也要吃下满满一大桌大补之物,会觉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