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牛牛只睡一小会就醒,麦芽也没铺炕,而是先把他放下,然后迅速抱了一床厚被子,按着长度对折之后,再顺势叠起来,跟叠衣服差不多,叠好的被子,像一扇对开的小门,把门打开,小娃脱了棉袄之后放进去,就能睡了。不过,她得先垫一块厚尿布在底下,牛牛的屁屁上也得塞一块薄的尿布,免得他的小武器睡着的时候,一飞冲天,再把被子冲湿了。
随后把被子两边拉上来盖住,最上面盖上牛牛的抱被,这样一个小床便做成了,适合他一个人睡,又保暖,又可以防止他乱动。
麦芽坐在炕边看了一会,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发现牛牛的脖子有点歪,便拿了他的小衣服垫了一下,尽量把他的头摆正。
牛牛在这个年纪最要紧的,就是防止头睡歪了,因为他现在脖子较软,还不能固定下来,要是照看的不好,长大就是歪脖子。麦芽就看见过一个脖子歪掉的小孩,看人的时候都得歪着脑袋,这在乡下还挺常见的,都是因为在家里没人照顾,才落下的毛病。
冬生他们直到傍晚时分才赶着马车回来,外面雪也停了,但是雪没化,快到天黑时,就开始上冻,外面冷的很。他们必须得赶在上冻之前把马车赶回来,要不然雪路滑了,马也不好走。
陈二顺跳下马车,站在门口,就嚷嚷了一声,“我们回来喽!”
田氏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把花生,也是刚刚炒出来的,这会已经炒完了,正在烀咸货,李氏已经回自己家烀咸货去了,反正这事也不难,只要加水热滚就成了。
田氏边走边吃,“你吵吵啥呢,这么大的动静我能听不见吗?”
陈二顺冲她咧嘴一笑,说道:“我们买了个大家伙,等你出来看呢!”他不光嘴里说着话,还出手极快的,把田氏手里的花生抢了过来,自己吃了,边吃还边嘀咕,直嚷嚷着花生炒的不错。
李元青跟冬生也一并下来,两人掀开车帘子,还搬了个大家伙下来,田氏一看,惊喜道:“哎哟,你们买了摇篮车啊?我们几个上午还在讲呢,就是忘了跟你们说一声,没想到你们几个老爷们,能想的这样心细!”
陈二顺对她的夸赞很受用,笑呵呵的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带他们上城的,有我这个老爹在,还能不给我外孙买摇篮车吗?”
那摇篮车是竹子编的,周围用粗竹条围起来,底下像雪橇一样,两边翘着,只要轻轻踩一边,就能让摇篮晃动起来,轻松的很。
郑玉也出来看,麦芽抱着牛牛,他总算睡醒了,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看。外面挺冷的,好在有抱被,包着就暖和了。
他俩直接把摇篮抬到堂屋,李元青放下东西之后,便赶紧跑过去,亲了儿子一口,才分别几个时辰,就把他想坏了。
麦芽把他推开,“你身上裹的都是雪花,脸上也是,可别把我儿子冻着了。”
李元青直起身子,看着她,直冲她傻笑,脸上写满了幸福。看着他们娘俩,他这一颗心才算放回了原位。
冬生调侃道:“别腻歪了,有的是你们腻歪的时候,赶快去搬东西。”
李元青应了声,又看了看牛牛,这才跟冬生一块去下货。
田氏也帮着他们一块,把年货往家搬,其中有不少是陈二顺买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啥都有。还有好几卦炮竹,连烟花也买了。这里的烟花,制作工艺都比较简单,点上之后,顶多就是喷些火花子出来。
田氏看见那烟花,埋怨道:“牛牛还小,你买这东西回来干啥,难不成你要玩啊?”
陈二顺笑的格外开心,下巴上的胡子大概是懒得剔,长出黑乎乎的胡茬子,一笑起来,黑胡子配上雪白的牙齿,对比特别明显,“牛牛可以看着咱们玩嘛,咱们一家子,能聚在一块过年不容易,今年这年可得过热闹了,哦对了,我们还给牛牛买了个拨浪鼓,”他手里正抱着个竹筐,想起拨浪鼓,赶紧停下来翻找,终于叫他在最底下掏上来一个红色的小拨浪鼓,摇了摇,拨浪鼓的声音清脆悦耳。
麦芽抱着牛牛站在廊檐下,也不晓得牛牛是不是听到了,把头往陈二顺这边转了过来。陈二顺索性也不管脚边的东西了,蹭蹭的跑过去,把牛牛抱过来,笑呵呵的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牛牛现在只能看见近的东西,对颜色也不敏感,但这拨浪鼓最吸引他的,还是这声音,小娃对咚咚的响声最感兴趣。所以他便盯着陈二顺手里的拨浪鼓瞧,盯的可认真了。
麦芽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抱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会她终于可以解脱了,“爹,牛牛可就教给你了,我跟娘去烧晚饭。”
陈二顺直摆手,看也不看她,“去吧去吧!”
看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麦芽好笑着摇摇头,便去了厨房。
大锅里烀着咸货,她用筷子插了下,看着差不多了,就招呼田氏进来帮忙,烀咸鹅,烀的是整只的,一整只鹅可重着呢,用筷子根本无法捞上来,得两个人合力,或是用铁勺,或是用锅铲一并抄起来。
田氏进来跟她一起把大锅里的咸货都捞了起来,锅里烀咸货剩下的汤水,都是咸油水,烫青菜吃最好了。看着厨房里没剩下饭,田氏操心起晚上吃啥。
麦芽笑着道:“就吃饺子呗,咱们今天多包些饺子,正月初一早上,也就不用起那么早烧早饭了,可以睡一个早上的懒觉呢!”
田氏道:“成,饺子就饺子,那我去菜园挖些香菜回来,再割些猪肉,等郑玉忙好了,咱们三个一块包,人多包起来也忙。”
麦芽忙拦住她,“娘,要不咱们包两种馅的饺子,香菜猪肉是一样,酸菜猪肉也是一样,不然都是一样的口味,吃着也不新鲜,最好再准备几个枣子,还有辣椒,铜钱,每样吃着都有寓意,挺好玩的不是吗?”
郑玉也正往厨房来,听见她讲的话,随声附和道:“我们在家过年时,就这样包,那吃到辣椒的人,辣的眼泪哗哗的流,那吃到铜钱,这一年都要走好运呢!”
田氏听她讲的,也觉着挺稀奇,便道:“那咱们也包一些,不过这铜钱也别包少了,好运气也不能就一个人占了不是?”
麦芽笑道:“辣椒也要多包些,咱们都别跟他们讲,看他们吃了之后,是啥反应,”一想到陈二顺若是吃个辣椒馅的,而且这辣椒还是用菜油炸的干红辣,一口咬下去,准叫他辣的直叫唤,想想也觉着好玩。
她们三人说干就干,田氏去和面,麦芽跟郑玉一块准备馅料。李氏也家里的咸货烀好之后,也过来了,看见他们都在包饺子,也洗了手过来帮忙。
四个人一起干,那就快多了。田氏跟李氏负责擀面,麦芽跟郑玉坐着包就行了,包出来的饺子也不用分开放,都混在一起。麦芽瞧着郑玉包的饺子,再看看自己包的,立马笑开了,“嫂子,看你包的饺子,好像个花一样,不像我的,七歪八扭,难看死了。”
郑玉笑道:“我包习惯了,也没你说的那么好看,反正这饺子是用来吃的,又不能拿来看,只要别露了就行。”
田氏也道:“哎呀,你俩只要快点包就行了,外面那几个都等着吃饭呢,不过郑玉包的确实好看,这要是放在碗里,我都舍不得吃了哩!”
李氏也看见了,“郑玉这丫头手巧,我瞧着她给牛牛做的那些小衣裳,可真是好看,比从县城裁缝店买的还好看。”郑玉闲着没事就喜欢做些小东西,时常用些碎布头子,给牛牛做东西,要不就是一顶小帽子,或是小布鞋,小袜子什么的。特别是那顶小花帽,用了好些碎布拼在一块,还是按着规律拼的,可好看了。上回叫黄氏看见了,她也直嚷嚷,想让郑玉帮她家的两个娃做两顶。冬天了嘛,小娃得戴帽子,不然会凉着头。
郑玉被他们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就是整天没事干,瞎琢磨的。”
麦芽脸上也挂着笑,郑玉嫁来田家的这些日子,明显比在娘家时水灵多了,也不像做姑娘的那个时候,成天愁眉不展,好像翻版林黛玉似的,脸上写满了愁苦。而且郑玉脾气还好,说心里话,田氏的性子挺直的,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软。郑玉跟麦芽不同,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自己的亲闺女,即使再一样的对待,那也终究是不同的。特别是最近,跟陈二顺成了亲之后,性子越发的泼辣起来,倒也不是说她性子坏,就是嘴皮子快了点。这婆媳长期相处,还是得有一方是脾气好的,能忍能让,不然时间一久,肯定会闹出啥矛盾来。
看着剩下的饺子不多了,麦芽便端着竹簸箕,准备去下饺子,“嫂子,这些你一个包成吗?我先把饺子下了,咱们这么多人吃,一锅也下不完,我先下着,等你包好,就能吃了。”
郑玉点头,“你去吧,要不要叫你哥进来给你烧火?”
麦芽走到锅台边,放下簸箕,“不用了,我在锅洞下面搁一个柴,也不用看着。”
锅洞里还有零星的小火苗,这是刚才烀咸货残留的,只要拿些干稻草引一下,就能着了,回头再添上大柴就行的。煮饺子最简单了,只要往大锅里上水,然后在水里加少量的盐,防止饺子粘锅,之后盖上锅盖,等水烧开,就能往里下饺子了。
冬生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几个忙的热火朝天,也觉着插不上手,正要回堂屋去的。
田氏一见他露头,急忙道:“快把油灯点上,你没瞧见天都黑了,我们几个都快摸瞎了!”
冬生看了郑玉一眼,应道:“嗳,这就去。”他刚走到廊檐下,就看见大门口进来两个人,大黑摇着尾巴,正盯着那两人,看他们进来,它也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
冬生眼睛一亮,一时之间不太明白这两人咋会凑到一起去的。
倒是陈二顺抱着牛牛坐在堂屋的躺椅上,听见大黑的叫声,扭过头来看,见是他们,笑着招呼道:“哟,是元木跟秦大夫来啦!”没错,这两人正是秦语堂跟李元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