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锅子,人多吃着才热闹,吃了没多会,发一身汗,早把阴雨天带来的烦燥心情给抛开了。
田氏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香味,掀开帘子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几个丫头在煮东西吃。
林翠跟郑玉都怪不好意思的,赶忙招呼田氏也进来吃些。田氏笑着摆手,她家就是做锅子的,哪里还会吃的少。
郑玉刚开始还不敢夹猪大肠,在二妞硬几块给她之后,她也吃出味了,麦芽告诉她,这猪肠子要是在再炖上半个时辰,那才叫好吃呢,现在还没有完全面进味,差一分火候,就差一分味道。
林翠吃了些猪大肠,便专攻豆腐跟黄豆芽,那豆腐烫了许久,吸进汤汁的香味,味儿比猪大肠还要好吃,她直呼二妞不会吃,不晓得啥才叫真正的美味。
郑玉不愧是她表姐,两人吃到一块去了,结果肉都让二妞一个人吃了,她们两加上麦芽专吃素菜,直到把整锅菜吃了个底朝天,才罢休。
“哎哟,我这肚子撑的动不了哩,”二妞吃撑到了,肚子胀的很,惹的她直叫唤。最后干脆,脱了鞋,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林翠埋怨她,这会又变成猪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是猪是什么?二妞却觉得冤枉的很,谁叫麦芽做的东西这样好吃呢,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嘛,这下不光填了肚子,连晚饭都省了。
郑玉觉得过意不去,便抢着帮麦芽收碗,又抢着去刷碗,林翠也拿了扫把,把她们弄脏的地面,扫干净,灭了炭盆也端到院子里,还得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不然气味太重了。
郑玉坚持要洗碗,麦芽也不好再争,要是太客气,倒显得对她见外。
冬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抱了一棵顶上打着小花蕾的植物,他记得妹妹有一次在县城看过人家种的这种花,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回来的路上还念叨。
他刚刚路过小溪沟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这棵东西长在溪边的石头缝里,正打着小花苞。他便拔了,想送给妹妹。所以一进院子,听见厨房有动静,就一头扎了进去,满脸欣喜的道:“芽,你看我从外面找到啥了?”依着冬生往常的性子,断不会露出这般狂喜的模样。可他以为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家里肯定不会有别人了。再说,这花的确香的很,他抱着的时候还能闻到淡雅的沁香,好闻极了。
郑玉本来就在专心洗碗,被他这猛的一叫唤,差点就让碗脱手,摔到地上了。当她回过头,迎上田冬生灿如朝阳的笑容时,莫名的乱了心绪。
冬生下一刻才看清厨房里站的不是妹妹,急忙跟她道歉:“呃,对不起,我以为是麦芽在厨房呢!”一说完,转个身就跑了。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的名字,从堂屋走出来,跟正要往回走的冬生,差点撞了个满怀。
“哥,你这是咋了,脸咋红成这样?”
冬生把手里用水草叶包着的花,递给她,也不敢看妹妹,只道:“没啥,我刚才在河边找到这个,你拿着养吧!”转个身,他又跑出大门,看方向,应该是朝李元青家去了。
郑玉已经把碗洗好了,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看麦芽手里的花,又望了眼田冬生消失的方向,苦笑着道:“他刚刚到厨房找你,却看见我在里面,怕是吓到了。”
麦芽了然的笑笑,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哥哥又不是小猫小狗,你也不是毒蛇猛兽,她怕你作啥,说不定他是害羞呢!”
郑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他干嘛要害羞?”
麦芽摇了摇头,“那得要问他自己,我哥哥这个人,心眼好,人也好,就是对这情字避如蛇蝎,倒不是他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等他想通了,你再问他,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哩!”
对于郑玉,除了家庭麻烦些之外,本身是没的挑,是个好女娃,相处这么久了,麦芽对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最关键的,不是她觉得怎么样,是人家两个人,彼此觉得怎么样。麦芽想着,适当的时候,她得试探哥哥,免得他错过眼前这么好的姻缘。
自打过了中秋,榆树村在这段期间内,都过的格外安静惬意,连婚丧嫁娶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的很。直到,那一日,村里突然响起了锣鼓声,以及哭哭啼啼的声音。
秋日的上午,麦芽正在自家院里,将新买来的被面被里,清洗过一遍水,之后,再套到弹好的棉被上,就听见村里隐约有锣鼓声传来。田氏刚赶了鸭子到屋后的河塘,从侧门进屋之后,瞧见麦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以为她不晓得,便对她道:“谢家今天嫁女儿,自然得哭一哭,你也去瞧瞧热闹吧!”
麦芽笑着摇摇头,“不就是成亲吗?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谢家有两个女儿,不晓得嫁的是哪一个,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送走了。
麦芽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可哪里想到,二妞会专程跑来找她一起去看,她明年也要成亲了,自然是想提前感受一下那种气氛,再说了,榆树村难得有喜事,就算不为谢家捧场,也该看在都是同龄女娃的份上,去送一送。
从二妞嘴里,麦芽才得知,原来今天送走的,是谢家的大女儿谢红秀,跟她娘一样的嘴刁,听说要嫁的,是县衙的捕头,亲事早都定下了,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再娶回去,可那家人等着传宗接代,等不得。
☆、第91章 你想干啥?
既然亲事定下,夫家催着要娶亲,娘家不放人也不行,除非想得罪亲家,这不,谢家哪敢真的得罪县衙的捕头,这才匆忙把亲事办了。
麦芽被二妞拖着,一块去了最热闹的地方。榆树村难得有喜事,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跑来凑热闹,把谢家门前,围的满满当当。
二妞拉着麦芽,一路挤到前面,林翠跟林虎也在,唯独不见郑玉。麦芽正想问呢,就被对面的喧闹声吸引了过去。她顺眼望去,原来谢家门口现在正乱成一团。
谢婆子哭的死去活来,拽着身穿新娘服,头上蒙着盖头之人的衣服,看样子,那人应该就是谢红秀。
而谢家的小女儿谢红玉也在,她哭的泪流满面,死命想拉扯她娘,可惜她身子弱,拉不动。谢文远就站在她们后面,旁边还有好些个人,连宏桂芹也在其中,他们都只站着,却没人上去帮谢红玉一把。
在谢家门口,还摆着一个四抬轿子,上面披着红挂,最顶上还栓了个红绣球,除些之外,就属站在轿边的新郎倌只打眼。
真不愧是做捕快的,身强体壮,面黑如炭,那一双眼睛,大如铜铃,要是瞪起贼人来,准能把人吓个半死。整个就一红脸关羽的版型,就连成亲这种大喜日子,他也愣是一点笑容没有。叫人实难想像,碰上谢红秀那火爆性子,这两人以后咋相咋相处呢?
谢婆子越哭声哭越大,谢红玉拉到最后都快没力气了。
叫人看的直纳闷,麦芽小声问二妞,“你们咋不去帮忙呢?这要是闹下去,到晚他们也走不了啊!”
二妞像看傻瓜似的瞪她一眼,“说啥胡话呢,哭嫁哭嫁,不哭咋叫嫁人呢,女方家越是哭的狠,说明女娃越是宝贵,不然要叫男方家慢待了,而且这哭嫁的时辰也有讲究,至少得哭上半个时辰才好,现在离半个时辰还差些时候,我看谢婆子还得再哭一阵。”
麦芽没想到哭嫁还有这样一说,天哪!要是哭上半个时辰,那还不得把嗓子哭哑了,这还叫什么喜事呀!
林翠不以为然,“成亲都得这样哭,我听人说,还有那娘家人,直把嗓子哭哑了的,跟她们一比,谢婆子哭的也不算个啥。”
林虎一直对谢婆子不满,这会看她哭的死去活来,正高兴呢,“最好给把她哭哑了,叫她再不能跟人吵架!”
“说什么呢,你一个小屁孩,讲话咋这样毒呢,”林翠听不过去,给了他一爆栗。
只是林虎讲的情况,终究不会出现,即使他们没听烦,那位新郎官大人,可听的不耐烦了,只听他大喝一声,声音有如雷鸣轰耳,震的很,“闭嘴!”
他这声音,平常都用来喝令歹人的,谢婆子平日哪听过,被他一吓,本来滚到嗓子边的哭喊,硬是卡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的呼呼大喘气。谢红玉忙抱住她,给她抹后背,好让她顺过气来。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老人,他们都对习俗之事,十分看重。哪有新姑爷当着娘家人的面,还没娶过门呢,就对丈母娘大声喝骂的,成何体统嘛!
谢文远看不过去,出来帮老娘说公道话,“哭嫁是我们这儿的习俗,妹夫纵使听的烦,也该将就一下,好多人在看呢!”他说的很小声,想让这位新姑爷看在人多的份上,顾忌一下面子。
谢家的这位姑爷,姓李,名武,这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当初成年之后,就去了军营,随大将军打仗,后来也不晓得因为什么,被赶回来庄县,好在家里有那么点底子,便在县衙给他谋了个差事。这李武从小就爱耍枪弄棒,也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拳脚,可拢共也没学上几天,就去从军了,现在这一身的暴躁脾气应该就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不过,他会的,也就那几下,对付小偷小盗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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