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把搁在塘梗边上的小板凳,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跟前坐下了,这板凳一直就放在这,反正是个旧的,丢了也不心疼,她招呼哥哥也坐下,随后才道:“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下,娘跟孙叔的事,要怎么操办?”
冬生才一蹲下,就听见妹妹说这事,他愣住了,这事也没定下呢,咋就跳到操办上了呢?妹妹会不会太操之过及了?
他轻咳了声,低垂着眼睛,道:“这事怕是急不得吧?要不等明年,到了明年,娘对陈掌柜也习惯了,或许这事就容易办了。”
麦芽微眯了眼,“哥,你该不会还是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吧?”
一见妹妹给他扣了这么大顶帽子,冬生赶紧解释,“咋会呢,我是怕咱娘不同意,咱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硬来,只能跟她慢慢磨。”
听了哥哥的话,麦芽对着天空直翻白眼,“哥,这事可等不得,等到你成亲,你媳妇怀了娃,再生下娃,在这期间,你以为咱娘还会想到去嫁人吗?”每个时间,她都能找到借口拖延,要是拖的久了,时间给耽搁了,到那时再来后悔,可就为时已晚了。
冬生不讲话了,他适时的反省自己,也许从刚一开始,他就对娘跟陈掌柜的事不看好,即使嘴上说同意,但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这别扭的后果,便是对此事不上心,顺便还带期盼这事拖的越久越好。意识到自己这一想法,冬生挺愧疚的,他端正的想法,再抬眼看妹妹时,已然是坦荡荡的神色,“这事你看着办吧,需要我做的,你言语一声就成,要不就在今年年底,咱把情况跟陈叔讲明白,他要是犹豫了,那这事咱们就作罢,我可不想看他娶了咱娘之后,再来后悔。”
麦芽道:“你这话我爱听,陈叔要是有一丝迟疑,咱娘就不能跟他。”一个人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他有所顾虑,而让他顾虑的事,今天可以是这件事,明天也可以另一件事。顾虑是会累积的,也为将来的日子埋下隐患。
麦芽又道:“其实吧,我之所以急着把你找来,是舅妈在王家村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如今天当着咱们的面,她不敢乱来,可背地里,她还是那副老样子,本性难移,说的就是她,要是那些话传进娘耳朵里,她是宁愿守一辈子的活寡,也不愿再改嫁的,所以啊,咱得帮他们一把。”还有个事,她没有跟哥哥说,孙氏离田家远,哥哥就是想找她算账,也没那闲功夫,但这件事不一样,福婶那小心眼多会算计,又净喜欢干些不是人事的事。福婶最近忙的很,忙着给陈掌柜介绍对像,她倒也不傻,眼见着陈掌柜对田氏不错,便依着田氏的模样,给他找。要不就是年纪差不多,要不就是性子,或是身材上差不多,倒也难为她了,为了寻摸这些个女娃子,差点没把腿跑断。估计这两天,她就得有所动静了。
兄妹两个在这边商量的倒是很好,却没想到,他们预计的有误,福婶那家伙动作不是一般的快,就在陈掌柜当天回到田家,准备把麦子种上才回县城去的时候,福婶充当媒人,怀里捧着小册子,满面欢喜的往田家来了。
她来的那日是上午,天气晴好,麦芽本来心情也挺好的,把家里过冬的被子都抱出来晒晒,当然不是她抱的,她只需动动口就成,先前的那些冬衣冬裤还有棉鞋啥的,她一早就刷干净了,但即使晒的透干,还是得时不时的拿出来晒晒。免得潮湿的天气中,被子捂霉了。
李元青帮她忙好了家里的活,便钻进他的木工房去了,因为天气热,他脱了上衣,只穿了麦芽给他的做的棉背心,档住重要部位,这样穿着凉快些,脸上戴着口罩。他的这副打扮,叫麦芽看的忍俊不禁,身材很有料,加上一个口罩,给他增添了些许的神秘色彩,感性中带着点蛊惑人心的美。
麦芽不知不觉的坐在院子里看着他,看着看着,便入了迷。直到李元青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瞧她,隐在口罩后面的眼睛,幽深的直叫人沉迷,接着,他微微一笑,麦芽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转过脸去。
只因他刚刚的那个眼神,也叫她意乱神迷了。还不是因为最近,她的身子也不方便,在满三个月之后,李元青便用她对付他的法子,让她也尝尝他宽厚手掌带给她的美妙感觉。而每回当她浑身热烫时,李元青的眼神便是现在这般。
李元青看见她脸颊的潮红,满意的笑了,轮廓鲜明的俊脸,一笑起来,份外的招人心动。
暖暖的阳光,照的麦芽身上不光暖,还挺热的,她便把板凳挪到院子里门口,那里有凉风经过,吹的很舒服。李氏在田氏那边帮忙干活,她现在是闲人一个,每天只要吃好睡好,他们就满意了。
麦芽百无聊赖的盯着对面的大路瞧,她种的果树苗长的可真欢实,不过树干的周围长出很多侧枝,她盘算着,应该修剪一番了。正想着要如何下手时,对面大路突然走过来的一个胖胖的妇人,胳膊下还夹着东西,那人不是福婶,又能是谁。
麦芽闲闲的从怀里抱着的竹扁里,拿了个苹果在啃,这是陈掌柜上午来的时候,带给她的,酸酸甜甜的苹果,很对她的胃口,李元青还想着以后给她多买点呢!然后此时的麦芽,在盯着福婶的同时,那颗红苹果也被咬的嘎吱作响。
福婶揣着东西,直接进了田家的院子,麦芽知道此时不光李氏在那边,田氏跟陈掌柜也在,甚至连哥哥都在,而福婶能算好时间的来田家,想必她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婆娘真是闲的没事干。
麦芽站起来,手里的苹果还剩下一半,她转回身,走到李元青面前,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全塞进他嘴里,又道:“我去娘家了,待会你要是听见啥动静,也不要惊慌,我娘那里来个大肥猫,我得去把那只大猫撵跑。”
李元青听的莫明其妙,可惜嘴里被塞了苹果,手又脏的很,这疑惑便没问出来,任由她往田家去了。
而麦芽一进田家院子,就瞧见那只大肥猫,正喜笑言开的把身上的册子翻给陈掌柜瞧,而田氏不在院子里,看样子是回了屋。
而李氏正欲阻止福婶,但她这瘦弱的胳膊,哪里是福婶的对手,福婶只需一只手,就能将她扒拉开,而冬生就在院子里咚咚的劈柴,那声音大的,足以盖住其他人的说话声。
这场中,唯一一一个一面淡笑的人,就是陈掌柜了,他既不拒绝福婶递过来的册子,也不伸头去看,模棱两可的态度,叫福婶看的一颗心跟小猫抓挠似的。
麦芽自打怀孕之后,气性也就跟着膨胀,或许也跟某些人宠的有关系吧!她一脚踢了地上的板凳,冷着脸往福婶跟前走。
福婶被这动静惊到了,一转眼,瞧见是她站在那,赶忙摆出友好的笑容,道:“哟,这不是麦芽吗?瞧你这身子,有四个月了吧?你这丫头长的就是水灵,怀娃了,这身材还保持的这样好,不像黄家那闺女,现在胖的连路都快走不动喽!”她指的是二妞,二妞最近猛长肉,加上原本胃口就好,这下好了,一长再长,肚里的小娃长大,她自己也跟着肥起来。麦芽真是担心,她娃生完之后,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麦芽可不管她说什么,依旧是冷冷的瞪着她,顺便拖了凳子过来,坐到她边上,冷笑道:“福婶,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今天是啥风把您给吹来了,哟,这是个啥,上面咋那么漂亮女娃呢?”麦芽手快的把册子抢了过来,不等福婶炫耀这里面的女娃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跟陈掌柜般配,麦芽已经抢先炝了她满头包,“婶子,这些女娃是给你家孙良树寻摸的吗?”
这话正中福婶的软肋,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孙良树是个老大难。
福婶抢过册子,脸色已经不好看了,“我家良树还小,不急着娶亲。”她说这话纯粹是走过场,稍微懂点事的人,万不可能再往下接话。
可今儿也算她倒霉,进了田家院子,李氏也不是好惹的人,这回碰上她跟麦芽双剑合并,福婶这回可算进错地方了。
李氏笑眯眯的接下福婶的话,“哟,我说他福婶哪,你家良树不小了吧,我咋听说,有人给他讲了好几门亲事,都给退了呢?你呀也真是热心肠,家里的事还没操好呢,就来管别人家的事,嗳,麦芽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麦芽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呗,娘,你连这么简单的话都记不住,这话林虎他们都早背滚瓜烂熟呢!”
李氏呵呵大笑,一边责备麦芽讲话干啥非得这样直呢,讲出来也不好听嘛!
麦芽也是有心帮李氏出气,论力气,她是比不过福婶,打不过,不代表说不过。
福婶气的下巴都歪了,把册了一合,气呼呼的道:“你们这是咋说话的,我又没来找你们,瞧把你们给急的,兴你们使心眼,就不许人家陈掌柜多几个选择啦,以他现在的身家,配个黄花大闺女,那是再理所当然的事,你们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抓着人就不放了吧?”她边说,还边朝陈掌柜投去求救的眼神,她今儿挑出的女娃,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看,生辰八字也找人看过,绝对没有一个有背字。依着她的想法,这陈掌柜还非得好好谢谢她不可呢!
谁知陈二顺只是微微冲她一笑,轻声轻语的道:“这位大嫂,我好像不认得你,也没请你来呀?”
福婶这回是彻底要歇菜了,脸上的笑就僵在那,眼睛却瞪的大大的,看上去搞笑极了。
麦芽轻笑道:“福婶啊,我看你还是回去赶紧给你家良树介绍个女娃子吧,咱们村里是找不着了,到那远一些的村子去,看有没有女娃愿意跟他的,不过有些话我可得提醒你一下,既然你儿子都娶亲了,还是让他一个人睡觉吧,都这么大了,还不让他单独睡,难不成你想让他娶了媳妇之后,把媳妇扔在一边,跑回去跟老爹老娘睡觉吗?”
这事福婶从来没对外人讲过,也从没有外人知道,现在被麦芽这么一抖搂,她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福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我家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嘴上积点德吧,别忘了你肚子还有个小娃呢,别嘴上说快活,回头再坑了自己的娃!”她这话说的还算含蓄的,要是搁在跟别人吵架的时候,可就不是这样说了,之所以收敛了一些,那是因为这是人家的地盘,说过了,后果不可预估啊!
但即使她这般含蓄的讲,听在田、李两家人的耳朵里,简直比要他们命还狠。
冬生蹭的从大门外窜进来,他先前听的烦了,便到门口拾掇油菜杆去了,可这会乍上听福婶竟然恶毒的诅咒妹妹,真是恨不得拿铁锹一掌拍死她,“你说什么呢!”他这一声吼的极大,足以把福婶耳朵震聋。
李氏因为坐的离她较近,气愤之下,四处找东西要揍她,可惜她身边没别的,就干脆脱了鞋,把那鞋底朝福婶扔了过去。福婶正被冬生讲话震到了,一时没久留意,只觉着有什么黑黑的朝眼前飞,接着,便被拍了个正着。
还没完呢!
田氏虽然坐在房屋里,可她也时时听着外面的动静,加之,福婶嗓门又大,她听的是一清二楚,当下就像只失控的火箭头,嗖的一下就冲了出来。福婶还没从被鞋底拍的哀嚎中,回过神,就被田氏从后面掐住了脖子。这下坏了,福婶是彻底捅了马蜂窝子。
麦芽还就坐在板凳上,一直没动呢,看着哥哥跟娘他们冲过来,她还好心的把凳子往后挪了下,给他们打架腾出地方。
陈掌柜先前一见福婶进来,手里捧着个大册子,就明白她要做啥幺蛾子子,那时,他对福婶这个婆娘,就打了负分,现在可好,不光是负分,连负分的边,她都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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