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真的没再往里走,因为她听到声音是从厢房传出的,有何秀凶悍的叫嚷声,还有小豹的哭声。听这声音,好像是何秀在教训小儿子,可她教育的内容,却让人不敢恭维,尽说些什么:你们一家老小都没良心,又骂郝老头不是人。说着说着,她竟然在给小豹种着仇恨的种子,让他不管何时,都别忘了跟郝家的仇。
“她说的这是啥?这女人真是无可救药,”麦芽听不下去,绕开哥哥冲进屋里,一把将小豹拉起来,对他道:“我带你去找奶奶睡,好不?”
小豹早被今晚的变故吓的魂不附体,加之又被何秀这一通乱吼,都快把孩子吓傻了,这会只晓得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直抽抽。麦芽二话不说,抱起小豹便往外走。
何秀见着孩子被她抱走,疯了似的扑上来,想把孩子抢走的。可是麦芽早转个身,躲过她的魔爪,抱着小豹闪到门外去了。
正在这时,从屋外进来一个打扮颇为精致的婆娘,年纪大概在四十多岁,可打扮的却是花枝招展,与此同时,她身后还跟进来个老汉,年纪却比这婆娘大多了。
她一进来,便抱着何秀,哭丧着脸道:“秀儿啊,大头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呀,你是咋看孩子的!”
何秀抬头看清来人,哇一声哭了,扑在来人怀里,大哭道:“娘!”
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秀的娘,何氏,这老汉就是何秀的老爹,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年纪差距挺大的,至少都在十几岁以上。原因无他,何秀娘是给人续弦,过了何家之后,才生的何秀,关系挺复杂的。今儿也算是巧了,她到邻村喝喜酒,往回赶的时候,太晚了。就想着到女儿家住一晚,哪知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李元青赶着马车奔过来,一打听才知道大头出了事。
何氏抱着女儿,拿着丝绸的帕子抹了把眼泪。看她抹的挺真,麦芽却没瞧出眼泪在哪。
麦芽听她们哭的头疼,既然何秀爹娘都来了,她正好能带着小豹走,“婶子,今晚就让我婆婆带小豹睡一晚,孩子还小,遇着这么大的事,难免会害怕,你看何秀这样子,肯定是带不了孩子的。”她把孩子交给哥哥背着,抬脚就准备走了。
何秀还是不肯,但被何氏拦下了,何氏小声的道:“那孩子姓李,你凭啥不让李家人带,再说了,孩子不在,你晚上也能落个清静,不然吵吵闹闹的,还咋睡觉,你爹身体可不好,晚上睡觉不能打扰的。”何氏悄悄用胳膊肘儿,拐了下何老头,那意思显而易见。
何秀爹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干咳了几声。
麦芽在一旁看的清楚,冷笑道:“是啊,孩子走了,你们正好可以睡个安稳觉,可一定得睡到大天亮啊!”
她说完,便跟哥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氏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们兄妹两个的身影,她才道:“嗳,我算是看清楚你在李家过的是啥日子了,敢情你这个先进门的大嫂,还不如后进门的弟媳妇,哎哟,你这丫头就是死心眼,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嫁给王老才,你不干,非得嫁给这个一穷二白的李元木,现在好了,孩子被狗咬了,你却成了罪魁祸首,他们咋不想想,这娃儿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大的,你又不是后娘,还能故意想害她不成!”
何氏不说还好一点,她越说,何秀就越觉着委屈。好在麦芽他们走了,听不见何氏的这番话,否则她也能了解,何秀这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何老头闷闷的敲了几下烟袋锅子,闷声道:“小娃儿学会偷鸡摸狗,她这个做娘的,肯定有责任,自己的小娃教不好,难道还去怪别人?”他算是说了公道话,只可惜,在何家没他说话的份。
何氏见他不仅不帮着女儿说话,反而还怪责起来,她也火了,嗓门高了八度,“死老头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啥也不知道,在这儿瞎说个啥,大头犯了事,他李元木就没责任哪?我女儿给她家当牛做马的,到头到,落了个啥,算了算了,这日子不过也罢,”她转过来抓着何秀的手,“闺女,跟娘回家吧,回头娘再给你找个好人家,绝对比他李元木强上百倍,你才二十出头,总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吧,也叫他们看看,离了你,他们还能咋活!”
何秀原本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她虽不说话,但何秀知道,她动心了。于是,何氏更加积极的鼓动女儿跟她回家。一旁的何老头子却听不下去了,愤愤的抓着烟袋锅锅往院子去了。
院外,微亮的月光依旧懒懒的挂在天上。人在黑暗里,总是期盼光明,可是下一个明天,是阴是晴,也只有走过才知道。
冬生背着小豹,依稀还能感觉到这娃在发抖。
麦芽看了看家的方向,对哥哥道:“哥,直接背回我们家,”她转头看了看小豹,毕竟还是个孩子,经历这么大的事,孩子早吓坏了,之后他又看见何秀的疯模样,这在孩子心里,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小豹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默然抬起头看着她,弱弱的问道:“二婶,我哥哥会死吗?”
麦芽心中一动,这是小豹第一次开口叫她婶子,她温柔的摸着小豹的头,笑道:“不会的,哥哥只要去县城找到郎中,把伤口缝上,再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从孩子嘴里听到‘死’这个字,挺让人心酸的,他并不一定懂得死这个字的真正含义,却可以感受到死亡的可怕。
小豹低下头,不再追问了,快到李家门口时,他忽然说了句,“从今以后,我再不敢偷东西了。”
麦芽跟冬季对望一眼,想来小豹是被哥哥的事吓着了,这样也好,让他知晓偷东西的下场,说不准备经过这一事之后,小豹还能走上正路了呢!
冬生一直把他们送进堂屋,李氏早听见他们在门口的讲话,便点了油灯走到堂屋。见着他们背着小豹,赶忙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孙子啊!
看天色不早了,麦芽便让哥哥先回家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李元青他们既然去了县城,那便不用担心了,晚上他们可以住客栈,那里有的是厢房。
李氏看着小豹瘦小的脸,心疼的问道:“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些东西?”
小豹也不说话,就是看了看她,这眼神不言而喻。正好麦芽进了堂屋,李氏便让她拿些糕点给小豹垫垫肚子。小豹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晚上没吃晚饭,接连吃了好几个饼子,又喝了一大碗水,这才擦了擦嘴巴,满足的笑了。
李氏问道:“你晚上没吃晚饭吗?”
小豹摇摇头,“我娘又跟我爹吵架,还不做饭,也不许我爹做饭,让我们都饿着。”
“啥?她凭啥不让你们吃饭?不吃饭还不得饿死啊,”李氏简直不敢相信,她是没想到,李元木关上门之后,在家里竟过站吃不饱饭的日子,这算个啥?
麦芽想到一事,便问小豹,道:“大头是不是因为饿的太狠了,所以才去郝家偷东西的?”
小豹还是摇头,“不是哩,我哥跟我说,他是要去弄些钱回来,然后带我去县城吃好吃的,他还说等有了银子,再不回这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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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事出有因
麦芽心下了然,见着李氏还想再问,便冲她摇摇头。小豹也累了,有啥话还是留着明天说吧!看来大头偷钱,是有原因的。不过即使有再大的原因,偷钱总归是不对。她前世听说过,有种人,一旦他对偷上了瘾,看着别人的好东西,不偷便手痒痒,浑身难受,只希望大头不会有这种怪异的癖好才好。
李氏晚上带着小豹睡,麦芽帮着李氏又铺了床被褥,又让小豹去洗了个脚,这娃大概晚上睡觉都没有洗脚的习惯,冷不丁让他洗脚,他还以为自己脚上有泥巴呢!
麦芽记挂着牛牛,怕他醒了见不着娘亲在身边会害怕,便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无事,到了次日凌晨一早,她便又赶早爬起来,头一晚她有泡黄豆,现在正好可以磨成豆浆,牛牛也爱喝甜豆腐脑,所以她在煮豆腐脑的时候,都会弄些加糖的。今天早上多了小豹,这甜豆腐脑就得多煮些才行。
小豹许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起床的时候精神好的不得了,又闻见豆腐脑的甜香味,肚子立刻叫了起来。
李氏铺着床,见他揉着肚子,便笑道:“快去洗洗脸,漱漱口,你二婶肯定在煮豆腐脑呢!”
小豹穿了鞋子走到院子里,见着牛牛不在院子里,还从门缝朝麦芽的屋子看了眼,见着弟弟睡的很香,便连脚步也放轻了。
麦芽见着他出来,便招呼他过去洗脸,“等下你先吃早饭,弟弟的早饭,我会搁在锅里温着,那甜豆腐脑我煮了很多,你只管吃,不够自己到小锅里盛,这里还有两个鸡蛋,刚煮熟的,自己会剥吗?”她担心小豹光吃豆腐脑吃不饱,又想到他在长身体,可个头却不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便在煮稀饭的时候,洗了两个鸡蛋搁在锅里蒸熟。
“谢谢二婶,”小豹接过热乎乎的鸡蛋,脸上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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