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长孙珏说:“有些东西,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此时看着宋凌霜那张没心没肺的脸,艾子轩忽然深刻怀疑,有些东西看不见可能真的就不存在。
本来十天的路程,四个人走走停停,时不时还绕个路顺便体会体会沿途风情,将“慢行”走出了新高度。
到了皇城,宋凌霜和长孙珏找好地方落脚,四人作别。艾子轩说回王府应付完他爹过两日就去找二人。谢依兰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独自进宫见谢贵妃去了。
宋凌霜望着长孙珏打趣道:“看来我家阿珏也有人惦记了。”
长孙珏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评论。
到皇城的宋凌霜异常兴奋,活像土包子进了城,拉着长孙珏四处游荡。一会儿买个糖葫芦,一会儿看看路边稀奇古怪的小物品。在客栈吃完晚饭回了房,他翘着腿躺在床上也不曾安生,一直唠叨着城里看到的新鲜事,仿佛他这次不是来找人而是来游玩的。
端坐在桌前的长孙珏忽然打断他:“宋烨,你是不是怕?”他黑亮的瞳盯着宋凌霜,像是一把剑,直戳进他心里。
宋凌霜忽然就安静了,半晌没说话。
长孙珏起身走过去。
见他过来,宋凌霜也不自觉坐起身,眼神里有几分闪烁。
这个人就是这样,从不晓得绕弯子,不管多么伤人,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宋凌霜有些羡慕。因为他想说的根本不是那些市井趣闻。他想说是,他不知道他来皇城是对是错。他想说是,若此次真的得到宋氏灭门的线索,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冷静自处,若是空跑一场,他又能不能抗得住失望?
可是话到嘴边,他偏偏说不出口。
他习惯了在人前放浪形骸,油嘴滑舌,甚至还可以死皮赖脸,但他不愿丢掉他的从容。所以他说不出一句,我害怕。尤其在长孙珏面前,他是哥哥,哥哥怎么能害怕?
于是宋凌霜咧嘴一笑,恢复了那张没心没肺的脸,又躺了回去,“你想多了!我就是土包子进个城!”
长孙珏望着宋凌霜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明日醒来,你若后悔来皇城,我们立即启程回明河。你若想去探个究竟,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宋凌霜再次坐起身来,转过头怔怔地看他,因为这种话真的很难得会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
长孙珏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正要转过身去,却猝不及防地被宋凌霜紧紧抱住了腰。长孙珏本来站在床边,被宋凌霜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扑,没受住力歪了身子就要倒。宋凌霜情急之下用力往回拉他。于是长孙珏就面朝下地倒在了床上,亏得有被褥垫着才不至于碰伤鼻子,身下还有个抱着他腰不放的宋凌霜。
这尴尬又愚蠢的姿势让他顿时炸毛,边挣扎边怒斥:“宋烨!你做什么!”
宋凌霜却不理会,紧紧抱着长孙珏也不松手,“谢谢。”宋凌霜的声音传来,他头还埋在长孙珏腰间,所以声音不清不楚的,乍一听有些哽咽的感觉。
长孙珏忽然僵住了,挣扎与怒骂戛然而止。
宋凌霜的脸放肆地压在某人身上,声音被闷去大半:“除了脾气不好,你其他都好。真的很好。”
长孙珏僵硬地用肘撑在床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宋凌霜却忽然松了手,从他身下钻出来,转身躺到床里侧,枕着右手背对着长孙珏,“睡吧!明日去城郊,不知百草斋好找不好找。”
翌日一早,宋凌霜和长孙珏便出了城。本以为常苑身为世外之人,他的百草斋就算不是层层结界围裹也好歹得隐于山林踪迹难寻,没想到沿着林中小径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
但百草斋好找,却不好进。
出来应门的是个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翠衣,长发在脑后梳成两个小髻,柳眉杏目。无奈这姑娘模样甚是可爱,脾气却不敢恭维。她见到宋凌霜与长孙珏一脸狐疑,提声问道:“来者何人?”那神气,两手叉腰就能河东狮吼。
宋凌霜从来不跟姑娘家计较,笑嘻嘻地说:“这位妹妹,在下宋凌霜,这位是长孙珏,特来拜会常先生。”
翠衣姑娘柳眉一抬,道:“我不是你妹妹,少占我便宜。我师父也不是你们想拜会就拜会的。”
宋凌霜也不生气,接着说:“姑娘有所不知,他父亲,也就是我师父,与常先生是至交。烦请你通报一声,说明河长孙珏来了,你师父必定会见我们的。”
小姑娘似乎对宋凌霜的死缠烂打颇为不满,轻轻哼了一声:“你说是世交就是世交?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宋凌霜一时之间确实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于是开始套近乎:“请问姑娘芳名。”
“我凭什么告诉你?”小姑娘道。
宋凌霜:“你看我们都聊了小半天,这要是别人,生米都快煮熟了,我却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岂不失礼?”
“你!轻浮!无耻!”小姑娘气得话都说不全了,心下越发怀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回吧回吧!我师父不在!”说着就要赶人。
长孙珏欠身作揖,问道:“请问姑娘,常先生何时回来?”
小姑娘望着长孙珏审视了一番,似乎是觉得这人比宋凌霜看起来靠谱一些,勉强回答道:“师父采药去了,何时回来看他心情,我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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