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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贪欢 第4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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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重闻所未闻,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绣道:“在天界时,奴常陪着小姐在南烛殿看书,南烛殿里什么书都有,其中一本记载了入梦英的作用。奴一时好奇,还去百花宫找过,百花仙子说这种花在凡间很少见了。”

桑重点了点头,折下一朵入梦英,瞑目沉吟片刻,道:“这是个陷阱,困在幻境中的人似乎是四师兄。”

“聂道长被人算计了?”阿绣睁大眼,道:“那要怎样救他出来?”

幻境可以压制人的法力,是对付高手的好办法,但幻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便是容易被人从外部攻破。

聂小鸾是和桑重一道来的,倘若设下陷阱的人是为了对付他,便不该放过桑重。

除非这个人,抑或是这伙人粗心大意,疏忽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能用入梦英这样的稀罕物布局,绝非等闲之辈。

桑重直觉这个陷阱并不是冲着聂小鸾来的,复又走进那道蕉叶窄门,拔剑刺入池水,指间剑诀变幻,池水被搅得哗啦啦响,显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身后的墙头上忽然射出一道冷光,阿绣疾呼:“小心身后!”

她刚出声,便见桑重反手弹指打出一道金光,两道光相撞,金光去势不减,一支箭掉在地上,从中被劈成了两半。

墙头上显出一名弓箭手,他满脸惊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失手了,第二支箭还未发出,金光便洞穿了他的胸膛。他高大的身子晃了晃,砰的一声坠地。

桑重勾起唇角,带着点不屑,微微冷笑。这一幕浮现在东方荻面前的铜镜里,铜镜背面一朱雀展翅,口衔圆珠,周边火焰流云缭绕。

东方荻眼眸深邃,像两颗荟萃日月精华的黑珍珠,嵌在皱纹细密、已显老态的眼窝里,转动间滑过意味不明的幽光。

“清都派这位五长老,倒是比我想的有本事。听说他也在找《隐芝大洞经》,不知是否与掬月教有关。”这话是对他身边的东方影说的。

东方影才一百多岁,还是少年样貌,虽是义子,并非亲生,眉眼却有些像东方荻。

他低着脸,道:“我会去查清楚的。”

镜中雷光闪烁,聂小鸾和霍砂从幻境中出来,东方荻轻叹一声,挥了挥手,道:“你去罢。”

东方影躬身告退,戴上夜叉面具,走出殿门。远处雪山巍峨,连绵起伏,日光下茫茫然然,白得耀眼。

霍砂提着剑,立在背光处喘息,发白的脸庞像一片残雪,左掌还在流血。阿绣看见他,瞳孔一缩,忍住了没有叫他。

聂小鸾关切道:“丁公子,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霍砂看向桑重,收了剑,做出初次见面的乔张致,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桑道长了,丁某仰慕已久,恨未识荆,今日总算如愿了。”

聂小鸾道:“师弟,丁公子就是在云海里超过我的高手,我本想找他切磋,走到这里,孰料双双掉入陷阱。这幻境好生厉害,不过我断定你会来救我们,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桑重认出了霍砂,心中了然,这陷阱是冲着他来的。

还了礼,桑重瞅着他血糊糊的左手,道:“丁公子,你的伤还是包扎一下罢。”

霍砂便拿出一瓶药粉,往伤口上胡乱撒了撒,用纱带缠了两圈,敷衍的样子仿佛这不是他的手。阿绣看不下去,又不好帮他,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聂小鸾好奇地看着他,道:“丁公子,还未请教你的师门?”

霍砂瞥他一眼,笑了笑,道:“其实我不叫丁黑,我叫霍砂,是掬月教主,你们应该听说过。”

阿绣猛地转头看住他,嘴唇紧抿,眼神有点气恼。他怎么能在聂小鸾面前坦白身份?万一聂小鸾站在苏荃那边,出手擒他,如何善了?

桑重也没想到霍砂会坦白,错愕地看他片刻,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聂小鸾双目圆睁,将霍砂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眼中涌现出喜悦之色,激动道:“你就是霍砂?”语毕,抬手拍了下额头,恍然道:“对了,对了,你这样的身手,世上几人能有?我早该看出来的!”

羡卿原是自由身

霍砂坦白身份,是想看看聂小鸾的反应,见他笑生满面,喜出望外的样子,却有些意外。

掬月教横空出世,来历不明,敢与蓬莱为敌,绝不会有哪个门派站在他们这边。聂小鸾就算不想帮着蓬莱对付掬月教,也不该表现得如此高兴。

“霍教主,你在蓬莱与东方城主交手时我也在,你剑法之精妙,着实叫我佩服。我这辈子,除了师父他老人家,还没佩服过什么人呢。其实早在铜钲馆,你打郎啸虎时,我便见过你。一直无缘结交,深以为憾,今日真正是因祸得福,天助我也!”

聂小鸾抓住霍砂没受伤的那只手,生怕他跑了似的,道:“霍教主,你挑地方,我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霍砂道:“聂道长,你与我来往,传到苏岛主耳中,恐怕对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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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地抛出聂小鸾对自己说过的话,道:“是啊,师兄,若让苏岛主以为你对他有什么不满,便不好了。”

聂小鸾满不在乎道:“随他怎么想罢,他又不是师父,我交个朋友还要他管?”

桑重笑了,聂小鸾才回过味来,道:“你刚才那话,怎么好像我说过?好啊,你小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说着握拳捶他。

桑重躲开他的拳头,道:“霍教主,你究竟是怎么进入幻境的,能否告诉我?”

聂小鸾道:“是了,霍教主,你让我师弟帮你查清楚是谁要害你,免得日后再遭暗算。”

阿绣故作不解,道:“桑郎,你为何要帮霍教主?莫非你也仰慕他?”

她问这话,是不想别人知道桑重在帮掬月教,让他撇清关系。但桑重很清楚,自己和掬月教的关系迟早会有人知道。

他看了阿绣一眼,对她的维护之意心领神会,笑着低声道:“谁跟苏荃作对,我便帮谁。”

聂小鸾道:“师弟,你和苏岛主究竟有什么过节?”

桑重便将卢长老挟持阿绣,逼自己交出经书的事告诉了他,又道:“打伤阿绣的虽是卢长老,背后一定有苏荃支持,我怎能不恼?”

阿绣咬着嘴唇,低头叹了口气,绞着绢子,道:“也怪奴没本事,成了桑郎的软肋,害他被人胁迫。”

霍砂看这一人一妖,一唱一和,好像与掬月教全无关系,心道:这两口子合该去演戏,都不用对词,直接上台。

聂小鸾是这里唯一不知情的人,闻言义愤填膺,道:“堂堂蓬莱,仙山名门,居然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忒不要脸!师弟你也是好脾气,换做我,直接打上门去,叫大家都知道他们做过的好事!”

桑重哪里是好脾气,他只是很理智,既要出气,也要权衡利弊。倘若为了争这口气,打上门去,对自己,对阿绣并无半分好处,倒不如暗地里帮着掬月教偷出经书。

“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不顾掌门师兄的立场。”他如是说道,很识大体的样子。

阿绣道:“奴也不想桑郎为了奴得罪蓬莱,得罪苏岛主,让黄掌门为难。再说经书业已被霍教主他们抢走,也算是出了口气。”

霍砂心想:这话说的,娥皇女英都没你贤惠。

聂小鸾看着他们,默了默,道:“还是霍教主自在,不必顾及谁的颜面,谁的立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话也是桑重的心里话,他羡慕自由自在,肆意妄为的霍砂,钟晚晴,还有阿绣。帮他们的同时,他被禁锢多年的灵魂也得到释放。所以不全是为了阿绣,他实则乐在其中。

霍砂告诉他们,自己来找络丝娘,看见一名手臂纹有络纬的女子和一名男子欢好,才入了幻境。

桑重道:“你和四师兄进入幻境,是因为闻了入梦英的花香。”

“入梦英?”果然霍砂和聂小鸾也不知道这种花。

桑重道:“我要去问一问菩真道人,这花从何处得来,你们就莫去了,免得他起疑。”

阿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弓箭手,道:“那他怎么处置?”

桑重道:“差点忘了他。”走到弓箭手身边蹲下,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线索,便一把火烧了。

阿绣和霍砂,聂小鸾坐在一株大榕树下等他,聂小鸾说起剑法心得,滔滔不竭,如下坂走丸。霍砂看出这人是个剑痴,对自己一片赤诚,也乐得与他讨论。

两人按着膝盖,侃侃而谈,阿绣翻着《道林胜纪》,大约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桑重回来了。

阿绣道:“菩真道人怎么说?”

桑重道:“他说这入梦英是个叫碧如丝的女子卖给他的,他也不知碧如丝的底细,此事恐怕要请鬼母关去查。”

离开莳园,三人一妖走进酒楼,说说笑笑,直吃到日落月升,斗转星移,十几坛酒都罄了。

霍砂起身要去茅厕,桑重伸手拦住他,道:“霍教主,你莫不是要去结账?”

霍砂目光一闪,笑道:“你想多了!”

醉醺醺的聂小鸾被点醒,抢着下楼结账,霍砂抬掌拍向桑重胸口,桑重斜身一转,拂尘直扫他下盘。他翻身一跃,闪电似地蹿下了楼,与聂小鸾在楼梯上过了几招,看得掌柜,伙计,客人们纷纷叫好。

砰的一声,两袋灵石同时砸在柜台上,掌柜却只收了聂小鸾的灵石,因为他认识聂小鸾。

霍砂悻悻地回到座位,阿绣笑道:“霍教主,算了罢,他们都是一伙的。”

霍砂道:“两位道长帮我从幻境中出来,理该我做东答谢。”

阿绣道:“今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

“正是这话!”聂小鸾与霍砂约定日子好好切磋,尽兴而散。

阿绣与桑重回到秋水峰,想起竹林里未竟的事,少不得上床继续。帐子里灯影昏昏,阿绣肌肤泛红,腰下垫着软枕,香色缎面上绣的鸳鸯鲜艳潮湿。

她眯着眼呻吟,忽然说了句:“也不知月使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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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重抚摸着她光滑白腻的大腿,漫不经心道:“她去做什么了?”

阿绣道:“小姐日前给少主疗伤,伤了元气,月使的法力一时也难以恢复,偏偏她要待在温行云身边,不肯回去,叫奴放心不下。”

桑重道:“你担心温行云会害她?”

阿绣道:“你觉得不会么?她可是谪仙的分身,可遇不可求的炼器良才。温行云这样的人,与袁继先有什么区别?他若知道月使的身份,断不会放过她。”

桑重不置一词,温行云的为人,他并不了解,但他觉得阿绣说的不错。澹云阁主对钟晚晴而言,太危险了。

钟晚晴绝非无知少女,没有法力的她怎么敢待在温行云身边?

冬日的雨寒凉如针,穿了冰丝,密密斜织,将姑苏城笼罩在阴冷刺骨的水汽中。阊门外的周记面馆里坐着十几个客人,最显眼的便是钟晚晴和温行云。

两人对面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万字纹窗格上糊着桐油纸,被风吹得哗哗响。

钟晚晴穿着绾色长袄,温行云知道那是一种近似玫瑰花瓣干枯的颜色,他没见过,但想来是好看的。她长袄下露出一幅缃色裙摆,压着老鸦缎子鞋,头上只插着一根银簪,打扮得素雅。

温行云一袭青暗花缎长衫,更是朴素,但有些人,即便穿着两百文钱一领的布衫,看起来也像贵人。

枫桥夜泊话凄凉

面馆里人来人往,沾满泥水的鞋在地砖上留下一层又一层的脚印,杂乱无章。

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偷偷摸摸,都在看钟晚晴和温行云,暗自猜度他们的身份和关系。

温行云能感觉到种种念头在周围的脑袋里浮动,大多是不好的。一个过分美丽的女人,很容易勾起人的恶念。

桌上的陈年油垢擦不干净,细闻有淡淡的腥气,劣酒的味道,汤面的香气,还有客人身上的异味混在一起,臭中有香,香中带臭,实在难以形容。

钟晚晴道:“若不是我,温阁主你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罢。”

锦衣玉食的大财主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女孩子多半会感动的,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感动,仿佛这间小面馆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多亏了她,温行云才得以见识。

温行云噙着笑,点了点头,端起茶盏,一片茶叶漂到他唇边,茶梗有半寸长,茶水寡淡无味。他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钟晚晴道:“温阁主,你昨晚说梦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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