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地对她说道:“童瑶问你,可以去领取你父母的尸体了。你看是请他们帮忙火化呢还是你自己安排这件事情?”
她的眼睛顿时红了,呆立在那里不说话。我心里很着急,“阿珠,你快决定啊?我马上还要去机场接人呢。”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说话了,然后开始流泪。
“阿珠,他们是你的父母,这件事情只能由你自己决定。”我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呜呜!我想去看看他们,但是又害怕去看他们。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她忽然地大哭了起来。
母亲过来了,“冯笑,什么事情啊?怎么把阿珠惹哭了?”
“妈,您别管。她父母的事情。”我急忙地说。
“哦,我刚才依稀听见了你们说的事情了。这样吧冯笑,你帮阿珠决定一下吧,毕竟你是阿珠妈妈的学生。阿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拿不了主意也是很正常的。”母亲说。
我想了想后说道:“阿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警方先将他们火化了,然后我们再去买一个墓安放你父母的骨灰。虽然他们生前闹了不愉快,但是在他们死后还是在一起吧。你觉得呢?”
她只是哭泣却不说话,我想到机场距离这里比较远,而且城市里面经常出现堵车的情况,所以心里很着急,“阿珠,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就这样回话了啊。”
她终于说话了,“我听你的……呜呜!”
到机场的时候还早,不到十点钟。我这才发现城市就像一个水库一样,一到夏天的时候山洪爆发就会装得满满的,到了冬季的时候里面的水就要少很多了。城市也是这样,在平常的时候外地来出差的,进城的农民工等把城市挤得满满的,一到春节的时候人们要么龟缩在家里不出门,要么出城去探亲访友,没有人会安排在春节期间出差的,农民工们也回乡下去了,于是城市就变得空空的起来,道路顿时就变得宽广了,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顿时也少了许多。因此,我才得以顺畅地到达机场。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我感觉城区的道路比绕城高速更通畅。
在候机厅里面坐下,随即给童瑶打电话。在来机场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对阿珠的那个提议,现在我想清楚了,我觉得导师和唐老师在被火化前还是应该让阿珠去看他们一眼。人的肉体和生命一样,一旦消失了就再也看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张张曾经拥有过笑容的照片。看照片与看遗体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看遗体的时候才会让人真正感觉到亲人的离去,才会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但是看照片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这时候我们看到的都是对死者生前所有的回忆。
“童瑶,这样吧,下午我和阿珠来一趟,我想带着她来和她父母的遗体道个别,然后再委托你们火化吧。顺便也好把需要的费用交了。”我对童瑶说。
“行。那我马上给火葬场联系一下,就今天下午晚些时候火化。他们的尸体我们提前送到火葬场去,你看是不是需要租一间灵堂、搞个简单的遗体告别仪式什么的?”她问道。
我想了想,“算了。要搞仪式的话也只能请医院方面的人。但是这件事情比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算了吧,就我和阿珠去给他们道个别就行了。”
“也行。”她说。
我又想了想后问道:“童瑶,以前你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别人是如何处理的?”
“想这样的案子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自杀的死者的遗体告别仪式我倒是见过。大家也就是三鞠躬,然后绕遗体走一圈就完了。冯笑,你的意见很对。不过阿珠本人为什么不和我联系?这是她本人的意见吗?”她问道。
“我问过她了,现在她心乱如麻,而且她以前被导师娇生惯养的,现在根本就没有了任何主意。我是导师的学生,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需要什么你尽管告诉我就是。”我回答说。
“冯笑,能够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你是一个热心人,而且很负责任。呵呵!你别得意啊,不要我一赞扬你就出问题啊?好啦,就这样吧,我马上去安排。对了,你们下午到火葬场后首先得去选骨灰盒,同时还要先决定今后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她随即说道。
“我正说联系公墓呢。我想还是把他们两个人的骨灰放在一起。我想导师生前也是这个想法吧?”我说道。
“你导师是这个想法,但是阿珠的父亲呢?”电话里面的她在笑。
我顿时一怔,随即苦笑道:“人死了啥都不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做给我们活人看的。我们活着的人总是希望他们和好如初、破镜重圆的吧?”
“冯笑,我发现你成熟了啊?说的话越来越有哲理了。好吧,就这样,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顺便帮你把骨灰盒和墓地都选了。”她笑道。
我在心里叹息:童瑶,你不知道,这其实是陈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啊。
“那太好了。谢谢你了。”我感激地道,随即觉得她的话怪怪的:什么帮我选骨灰盒和墓地啊?
我发现自己挺迷信的,特别是在这春节期间。
电话挂断后我不禁感叹,因为我这次才真正感觉到童瑶是一位很不错的朋友。我得给她也拜个年。我在心里暗暗地道。
买了本杂志来慢慢地看,不然我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终于到了十点半,也终于听到广播里面传来了北京到江南班机到达的消息。即刻站起来去往出机口等候。
还别说,出机口的人还真不少,当然都是来接人的。所有的人都在眼巴巴地朝着空落落的出机口翘首张望。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开始稀稀拉拉的,有人在大叫:“老李,这里!”于是出机口处一位中年男人顿时就露出了笑脸,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跑。里面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接机的人此起彼伏地叫喊着从里面出来的人,出机口的人群中也不住有人欢快地应答着,个别的还兴奋得在尖叫,出来后很多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拥抱,然后才开始问或者家人,或者亲朋好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