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灯笼被风雨打灭了,四周黑乎乎一片,阿绣不敢久留,匆匆往家中跑去。
眼见家门就在眼前,忽而感觉脚下一绊,阿绣整个人摔了出去,一身泥水,晕头转向,缓了好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
“阿鱼——”
她小声唤着,这一摔将怀里的猫不知道摔去了哪里,她焦急的寻着,却不想一眼就看见了方才绊倒她的事物。
那是一个昏倒在墙边的人,他的肩部晕开大片鲜血,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乌云散去的皎洁月光,照在了他双目紧闭的英俊侧脸。
阿绣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今日今夜,当真虚幻如梦。
......
霍锦宁从何府回到下榻的住处路上,遇见了刺杀。很仓促的一次行动,因为对方没有做好他不留宿何府的准备。
但无论对方如何仓促,他都必须将计就计,
想要杀他的人是他三叔霍成宏,而希望他将计就计的人是他父亲霍成宣。
这是他和霍成宣事前计划好的赌局,赌注是隆海纱厂和他的命。不仅是利益熏心,这也是一场霍成宣试探他的戏。
霍成宣不喜他,防备他,质疑他,他若想获得父亲的信任,必是要以命为赌,献上这份忠心。
然而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是途中出了一些差错,下了雨,对方在路上就下手,并且还动了枪。
身边跟的人拼命相护,尽管逃了出来,但他还是受伤了。
没等来到安排好的藏身之处,他便晕倒过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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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感觉肩膀炽热的疼痛,整只左手臂彷如被火烤一般,一片冰凉抚上了额头,擦去了他冒出的冷汗。
霍锦宁下意识一把抓住那只手,而后睁开了双眼。
他身在一间寻常的民宅,躺在床上,窗外暗夜未明,屋内烛光摇曳。床边被他抓住手腕的小女孩,又惊又羞,支支吾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
他眯起眼睛,低声道:
“何家的...丫鬟?”
如果没有记错,何府宴席上,她躲在了屏风后面偷看,被他撞见了。
“我是阿绣,我、我只是何府的梳头娘姨。”
“你救了我?”
“嗯。”
阿绣的声音细弱蚊蝇,她抬头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那天,你在长寿桥边,买了我的花......”
阿绣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不知他姓甚名谁,不知他来历身份,短短几天里,她第三次遇见这个男人,他身受重伤,倒在了她的家门口,她想也没想的便将他带回来了。
方才巷口那场混乱是因为他,他许是遇见了打劫或是寻仇,她不能见死不救,阿绣一遍遍的这样提醒着自己。
霍锦宁本是不曾上心哪年哪月在何处何地买了哪位姑娘的花之类,可见她低眉垂目,不经意便与脑海中一些支离碎片重合了起来。
他记得她发顶的小璇儿,和她眼角的小痣。
于是他松开手,轻笑了笑:
“谢谢。”
阿绣揉了揉手腕,结结巴巴说:“不,不打紧,只是,你的伤......”
霍锦宁垂眸看去,只见肩部已经被干净的布条缠好了,但伤口全无处理,还在不停的渗血,他一动作,转瞬便殷红一片。
好在这不是枪伤,只是刀伤,但却够深,本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
“家中可有伤药?”
阿绣一愣,摇了摇头,又急忙道:“我,我可以去药铺买!”
“好,那便麻烦了。”
霍锦宁露出一个虚弱笑,“还劳烦你烧一壶热水,准备一坛烈酒,还有一些干净的白布......”
他失血过多,强撑着精神,嘱咐着她按照他的吩咐来做,此时此刻,他能指望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阿绣连夜敲开了邻家药房的门,买了伤药,准备好了霍锦宁吩咐的东西,按照他的教导,替他一步步处理伤口。
等到手忙脚乱做完这一切,天已经亮了,而床上的人早已再次昏迷过去了。
阿绣手脚发软的坐在凳子上,紧张的情绪一旦褪去,疲惫便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她不禁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晌午了。
昨夜那场光怪陆离的经历,支离破碎的出现在梦里,可这一切在睁眼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时,全部被证明了不是她的臆想。
阿绣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心中一阵茫然,一阵疑惑,一阵害怕,却还有一阵隐隐的欣喜,连自己也不明白。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几乎跳起来,手忙脚乱的跑出了门。
然而在屋里院里转了一圈,阿绣惊讶的发现,凤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