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方才一时意气,痛快淋漓,可每个人心中都多少发虚,害怕面对更严厉的惩罚,更害怕女子队真的解散。
细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哭......”
旁边的人不禁安慰她:“没关系,本不怨你。”
沈霞替她擦着眼泪:“绝食是我们一致的意愿,杨教官是故意找茬,点你不过是看你好欺负而已。”
“其实,我也不是怕他才哭的,我、我真的很饿......”
众人不禁噗嗤乐了起来,沈霞在她头上戳了一指头,无奈道:“你呀!”
可笑过之后,担心还是不曾消失,有人不安道:
“我们这样真的有用吗?更何况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那个冷面阎王原先就各种针对我们,这下子他岂不是更会狠整我们?”
“法不责众。”萧瑜淡淡开口,“更何况我们本来就要被解散了,还怕什么其他的惩罚?今日是我带头走的,若是真的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就是。”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霞肃容道:“我如今最后悔的是,当初胜男她们走的时候,我一时软弱,没有为她们出头。但今天,我们女子队一体同心,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大家俱是赞同,大声道:“对,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我们女子队是一体的!”
早餐时间过后,到了规定的集合时间,女子队全员缺席。既罢饭之后,她们又统一决定罢课,所有人誓要抗争到底。
不多时,一个副官来到了女子寝室。
“胡教官请萧瑜去一趟教员室。”
萧瑜起身要走,旁边的人不禁拉住她。
“萧瑜,不要去。”
“胡教官一定会责罚你的。”
“要去我们和你一起去。”
萧瑜谢绝了她们的好意,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只因那胡教官用的是一个“请”字,萧瑜便心中有数了。
胡教官全名胡德岭,是军校新任教育长,在校长任北伐司令坐镇前线期间,负责校内事务。其人是极端右/派,解散女子队之事,多半是此人一己之意。
胡德岭是知晓萧瑜身份的,故而将她这个早上带头闹事的罪魁祸首请到教员室来,仍然客客气气。
他一上来没有批评问责,而是笑着开口道:
“我家中有幼子今年八岁,聪明伶俐,却也调皮捣蛋的紧。他有一个小毛病,就是喜欢背着双手下楼梯,派头十足,跟个小将军似的。我常常告诫他,这样很容易摔跟头,可他偏偏不听。上个月果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双手来不及撑地,直接将门牙摔断了,现今一说话就漏风,可笑的很。”
胡德岭抿了一口热茶,意味深长对萧瑜道:“有些长辈的殷殷教导,都是肺腑之言,不要太过任性,到时候摔断的可就不只是门牙了。”
“胡教官教导的是,学生铭记在心。”
萧瑜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学生愿为晨间的莽撞承担后果,请教官开除学生。”
“你这是什么话?”胡德岭板起脸来,佯作恼怒,“因为这点小事开除一个学生,军校断然没有这样的规矩。”
“左右女子队即将全体解散,早开除我,晚开除我,又有什么关系?”
胡德岭脸色一冷,不咸不淡道:“所谓解散之事,不过都是校内谣传,如今还未有定论。”
“哦?那便好,我也道这不过是有心之人散步的谣言而已,校长亲自批准的女子队,开历史之先河,岂能说解散就解散了?难不成如他人所言,是胡教官擅自做主,杀一儆百?”
还不等胡德岭开口,萧瑜就接着道:“这想必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前几天聆姨还写信问我女子队近况,你知道的,她一直以来都十分关心国内妇女平等权益,对长洲军校女子队的情况很是关注。”
“那你是如何回信的?”
“本来我还打算告知她女子队濒临解散这个令人难过的消息,不过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我自然会告诉她一切如昔,只等两个月后学成毕业,女子队和男子队一同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闻言胡德岭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喝了几大口茶:
“好,好,让雅聆小姐放心,女子队是决计不会解散的。”
萧瑜轻轻一笑:
“如此甚好。”
而今校长能公开与苏俄撕破脸皮,不过因为找到了其他支持者,一者是美利坚,一者是江浙财团。与美国的关系是依靠康家为媒,而萧家和霍家是江浙财团中的领军人物,如今这三个家族就是国府的钱袋子。
至于康雅聆,校长正在热烈追求她已是追求得人尽皆知。
今年二月份,在南京还没被北伐军攻克之时,校长便致电康雅聆,上书:上海雅聆小姐芳鉴,请做好准备,三月底接你到南京观光,专列迎候。
其中势在必得的野心不言而喻,对南京,也是对康雅聆。
故而胡德岭无论如何,不得不给萧瑜三分薄面。
其实只有两个月而已,校内至今未有招录下一期女子队的打算,萧瑜只是希望这空前绝后的一批女学员能够善始善终。
门外副官敲门,有军情上报,萧瑜已经达到目的,便趁机告辞离开。
临出门时,余光瞥见那副官手中拿的电报上头,起先两个黑色大字便是“讣告”。她也并没在意,只顾自走出门去,打算回去安抚其他学员,让她们不必再提心吊胆女子队解散,也不必再绝食了。
其实她们白日里绝食,夜里也是有人偷偷吃过东西的,只是毕竟两三天不曾正经吃饭了,今天中午可要好好饱餐一顿。
然而不过将将走了两步,便听屋内胡德岭悲痛交加的低吼道:
“你确定消息无误?汪云飞他真的牺牲了?!”